段坤做梦也没有想到,以前恨不得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怎么也出不了名的他,几乎在一夜之间,就莫名其妙火遍了整个江湖。这几天来,上至高高在上,说话故弄玄虚,令人望而生畏的武林盟高层人物,下至拦路打劫连针头线脑也要洗掠一空,毫无职业道德的十八流小毛贼,他们所谈论的话题,皆是跟他有关。
他段坤的名字,已经连续半个月牢牢占据江湖人物热度榜的榜首,真可谓炙手可热,简直无人能及。某些鼻子跟狗一样灵敏的生意人,立即嗅到了巨大的商机,迅速推出跟他有关的商品,投放到市面上,由于急着赶工期,难免粗制滥造,品质并不是很好,却仍然大受欢迎。那些买这些物事的人,哪会在意东西的好坏?他们只不过借此来证明自己始终与时代同步,站在潮流最前端。旬日之内,销售量扶摇直上,狠狠发了一笔横财。
他更没有想到,那些看热闹不嫌大的人,所关注的重点居然不是他有没有掌握鲁挺的惊天大秘密,而是谁都想知道让他不惜跟鲁挺决裂的那张床究竟有多么神奇。有几个号称是段坤肚子里的蛔虫的灵通人士,信誓旦旦的宣称那张价值万金的床出自天下第一工匠鲁大师之手,各个部件皆由弹簧机括控制,可以让躺在上面的人做出各种不可思议,高难度的动作,能够获取意想不到的刺激和快乐。
多方的以讹传讹,以至于世人皆深信不疑,他此次与鲁挺彻底决裂,实际上有三项任务需要完成,主线任务是拿回价值不菲,功能强大的床,支线任务是夺回被鲁挺霸占的女人,隐藏任务是推翻鲁挺,顺利完成黄山派政权更迭。事实果真如此么?段坤恨不得给那些无事生非的人几个大耳刮子,一脚踹得他们满地打滚。他跟所有名字叫段坤的坏蛋一样,任何一次捅别人刀子,跟别人掀桌子,都经过深思熟虑,没有绝对把握,决不会轻易动手。
他之所以背叛鲁挺,其实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当然出于利益的缘故,床和女人又算得了什么呢?年前徽州城瘟病,黄山派赚得盆满钵满,财力愈发雄厚,从而开启了买买买的模式,短短数月之内,便将江东数十个门派兼并,实力登时暴涨。于是黄山派上下无不志得意满,认为取代三巨头的时候很快就要来了。有些人甚至公然与三巨头手下发生冲突,争夺三巨头的地盘,鲁挺不仅不出面加以阻止,反而持着默许认可的态度,任由事态逐渐升级,恶化。
段坤跟随鲁挺多年,他知道鲁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鲁挺很想知道三巨头到底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还是只会虚张声势,实际上不堪一击的纸老虎。三巨头抵抗力度的强或弱,将决定了三巨头是可以多活几年,还是即将被无情清除。三巨头虽然一直在走下坡路,但是也绝不允许鲁挺公然挑战他们的权威,曾经有人不自量力的取代他们,结果被他们送入冰冷的坟墓。只可惜他们这次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几乎拿不出像样的力量来反击,不断死人,不断丢失地盘,节节败退。
鲁挺已经放出豪言壮语,最晩在夏天来临之前,这个江湖即将由他主宰。按理说段坤这时候并非和鲁挺翻脸最好机会,他只需跟着鲁挺屁股后面,假装摇旗呐喊几下,便能名利双收,难道他脑子让老酒泡坏了,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行为堪比靖康二年在大宋都城汴京安家落户么?段坤自始至终都清楚得很,这次他赌的是自己的命运,赢了飞黄腾达,输了万劫不复。他推测三巨头故意摆出虚弱至极,不堪一击的姿态,等着鲁挺来侵犯挑战。
鲁挺苦心经营的黄山派,就像一头养得白白胖胖的肥猪,是时候牵出猪栏,该吃屠夫一刀了。他更推测三巨头在等待一个置鲁挺于死地的机会,鲁挺好歹是大名鼎鼎,不是说杀就杀的人物,他们要让天下人觉得鲁挺非死不可。正好段坤可以提供这个机会。三巨头能给予他的肯定大于他从鲁挺那里所得到的,只要收获远超过心里预期,他为什么不去干?所以背叛鲁挺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毫无心理障碍。往兄弟朋友背后捅刀子,向来是他的拿手绝活。
隅中,炊烟袅袅,春来镇。
过了春来镇,再往前走二三十里地,便到了武林盟总舵。
段坤仰起头,只见镇上唯一标志性建筑七层铁塔的顶端之上,插着一面极大的白色大旗,旗上写着一个鲜红色的“杀”字,笔势龙飞凤舞,锋芒毕露,好像一个人持着兵器在塔上急速舞动,在极远的地方就能感觉得到凌厉的杀气。段坤当然知道这面大旗是谁立的,除了鲁挺还会有谁啊?鲁挺已经明白无误地告诉他,眼前的春来镇将是他的葬身之地。段坤这一路走得很顺利,几乎没有受到鲁挺干扰阻击,难道是鲁挺心慈手软么?
鲁挺对于任何一个出卖他的人,历来采取以暴制暴的铁血措施,绝不允许那人在世上多活上一天,哪怕那人躲到了王母娘娘的被窝里,鲁挺也有办法把那人揪出来。鲁挺之所以任由段坤一路畅行无阻,显然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他有意选择在武林盟眼皮底下的春来镇截杀段坤,既是在向黄山派某些不太跟他配合,妄想搞事情的势力发出警告,跟他作对的人从来就不会有好下场。又是直白坦率地向三巨头表明,现在他的实力强劲,他更适合坐这个江湖第一把交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