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道:“莫非你心里难受得紧?”这人与青青挨得近,直如霹雳一般的琵琶震得他头痛欲裂,如坐针毡,怎么不难受?愁眉苦脸道:“是……是……”青青问道:“你为什么难受?”这人侧头沉思了一会,却寻不到合适的答案,茫然地摇了摇头。青青道:“你之所以痛苦,难道不是因为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
这人看着由于血管膨胀,肌肤已经龟裂的双手,道:“我的老婆又黑又胖,每次带她出去总有丢光了面子的感觉,想休了她,又不愿分她一半家产,所以在她乘坐的马车做了手脚,造成因为不可逆转的原因坠下山崖的假相。我一直以为我父母偏心弟弟,于是在我父母病重之时,我偏要弄些大夫交待过万万不能吃的东西给他们吃……”一口气说了十余桩事迹,无一不是丧尽天良,人神共愤。
叶枫听得怒火中烧,恨不得冲进去,一掌击碎他的天灵盖。青青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这人眼睛里布满血丝,眼光呆滞,显然体内的‘消魂散’摧毁了他的意志,呆呆地道:“我真是个肮脏的人。”青青淡淡笑道:“鲜血可以洗干净灵魂,你为什么不重新做人呢?”这人道:“是。”兵刃反转,切断了自己的喉咙。他倒下的时候,眼中散发着奇异的光芒,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倘若放一下血就可以上天堂,那么十八地狱又怎会时时人满为患呢?
就在此时,高亢激昂的琵琶声突然平稳深沉,犹如汹涌澎湃的急流被引入碧波浩渺的大湖,再也不能由着性子行事,只有发出一声声极不甘心的叹息。众人哪料得到她居然会有巅峰跌落,归于平静的转折?无论肉体还是神经都无法承受这反差巨大的变化,一时无法顺畅倒流回血管的血水从每人的眼睛、耳朵、鼻孔、嘴巴溢了出来,听得“卟通”,“卟通”之声不绝于耳,众人接二连三倒了下去,气息奄奄。
青青盯着不成人形的古浪,微笑道:“你如今后悔么?”岳冲取来一面铜镜,立在古浪的身前。古浪口不能言,眼中不停流出泪水,脸上充满了哀求的神色。青青道:“那些被你祸害过姑娘是不是和你现在一样的表情?”古浪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说“是”。青青冷笑道:“你都不放过别人,还指望着我放过你!”手中多了口寒光闪闪的柳叶刀,往古浪胸口插去。
忽然之间,听得有人厉声喝道:“你有甚么资格审判武林盟的人?”紧接着呼的一声,一块石头从屋外飞入,射向青青。岳冲道:“你算甚么东西,由得你来多管闲事?”腰身微沉,双手托起长袍,便要来兜住飞来的石头。岂知那人算准了岳冲会出手干预,石头猛地窜起数尺之高,调皮的跃过岳冲的头顶,继续射向青青。岳冲正欲救援,听得背后风声凛然,知道那人突然偷袭,就是让他们顾此失彼,杀不了古浪。
岳冲料想青青能够应付,冷笑了几声,道:“既然你要和他们同流合污,我便成全你!”蓦地里转过身子,与那人面对面,四掌相交,两人皆是气息窒塞,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不安之意。岳冲这才看清来人的容貌,原来是个满脸虬髯,一身正气的大汉,虽然个子不甚高大,站在他面前,却有渊停岳峙,不可逼视的感觉。
那边的青青长笑一声,柳叶刀往外拔去,石头登时改变了方向,卟的一声,篏入一根柱子之中,整个房子也随之摇了几下。岳冲收起笑容,拱手问道:“请问阁下是?”难得见到他如此重视,在乎一个人。那人瞪了他一会儿,一字一字说道:“我是万人敌!”岳冲脸色大变,道:“你是万人敌?”那人道:“我就是万人敌。”外面的叶枫亦是头皮发麻,暗道:“原来是他!”青青的笑意愈发浓了,好像在黑暗中徬徨的人,忽然看到了一盏指引道路的明灯。
在江湖上万人敌并不算特别厉害,但他绝对是江湖上最不要命的人。他仿佛觉得自己是九条命的猫,从不把自己生命看得太重,所以每当与别人交手的时候,总抢着把自己的性命往别人手上送,只不过大多数的人忍不住要疑神疑鬼,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豪迈气概之人,一时之间不敢笑纳送来的厚礼,等到恍然大悟,却被万人敌一刀剁了脑袋。
按理来说像万人敌这种和疯子无异的人,应该像苍蝇蚊子一样,是不受欢迎,非常孤独寂寞的,然而让世人出乎意料的是,他不仅名震一时,而且还有四个能够同生共死的好兄弟。能和他做兄弟的人,当然是相当有本领的人,他们五兄弟长年在中原一带行侠仗义,惩恶扬善,故而被人称为“中原五义”。
青青道:“你一定很看不惯这些人的所做所为。”万人敌道:“我早想把他们的脑袋按入尿桶,让他们好好反省一下。”青青道:“所以你决不会阻止我们替天行道。”慢慢提起了刀。万人敌也一寸一寸从鞘中抽出长刀,冷冷道:“你想错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你。”青青道:“为什么?”万人敌道:“他们的确品行不端,道德败坏,但是武林盟有各种法规条令制裁约束他们,轮不到你们来插手。”
岳冲哈哈一笑,道:“武林盟那些洋洋万言,看似完美无缺的法规条令,自问世以来一直束之高阁,拿来擦屁股都嫌硬,有几个人拿它当一回事?更别说有人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