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终于黑了下来,如深蓝色幕布一样的天空挂起了一轮月亮,是上弦月,宛若因为忧伤而弯起来的情人的眼帘。店内的食客也渐渐散去,只有岳冲和青青坐在那里,你浓我浓,忒煞情多,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几个年纪不大的伙计搬了几条长凳,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他们调情,不时喉咙发出咕的一声响,身躯莫名其妙的颤抖起来。平时见不得他们空闲的掌柜,此次却如慈眉善目的长者,格外宽容大度,破天荒的给他们每人倒上一杯热茶,端来一盘刚铺满碟面的蚕豆。
叶枫心里只有冷笑:“这样惬意的日子,留给你们不多了。”他倚靠树身,热酒熟鸡已经冰冷生涩,但他仍吃得津津有味,也许在他的眼里,酒和鸡便是他们的血肉,想重新做人只有这一个法子。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见得十余人快步而来,皆是身穿劲装,腰悬兵刃。他们步法稳健,协调一致,一看便知是身手不凡之人。
坐在店内的岳冲,青青迅速拿起斗笠,戴在斗笠,不再说话。众伙伴也齐齐站起,神色紧张。叶枫心道:“莫非这些人是武林盟派出来找我的?”情不自禁握住了靠在身边的竹杖。没想到这些人理也不理他,大步走入店里。叶枫想窥探他们的动向,兀自靠着大树不动。
众人将两张板桌拼在一起,团团坐下。众伙计不是擦拭桌子,便是泡茶、上点心、写菜单、催促后厨,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众人自顾喝茶聊天,就连坐在角落里的岳冲、青青只被他们进来时稍稍横了一眼,之后便完全无视他们的存在,岳冲他们不敢掉以轻心,暗自留意着众人。
只听得一人叹了口气,道:“他奶奶的,那些既轻松没有风险,又有油水可捞的好事,怎么也轮不到老子,哼哼,脑袋别在腰带上的倒霉事,简直想躲也躲不了。”众人哈哈大笑,道:“大伙儿不是陪着你一起倒霉吗么?”那人道:“看来这次秦盟主是动真格了,连下十道‘必杀令’,派出数百名好手……”
岳冲微微抬起头,眼中闪动着恼怒憎恨的光芒,青青在桌下踩了他一脚,岳冲才极不情愿低下头去。叶枫看在眼里,不由得心念一动:“必杀令?莫非这些人不是冲我来的?”随即恍然大悟:“岳重天即将与武林盟分庭抗礼,武林盟如芒在背,自然要设法除掉他,如此一来,江湖岂非又要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一人笑道:“老范,你说错了,并非是秦盟主动真格,而是少林寺,洗剑山庄想要他的命,谁不知道秦盟主是他们的傀儡,叫他吃屎他决不敢吃饭?”老范点头说道:“是,是,只不过人海茫茫,谁知道那个天杀的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叶枫一怔,心道:“怎么说的人好像是我?”另一人笑道:“我知道他在甚么地方。”
众人吃了一惊,齐声问道:“老郭,莫非你在他身边安插了眼线?”老郭看着窗外的月亮,笑道:“这月光和女人的肉一样的白!”众人轰然大笑,道:“敢情你想女人了!”老郭咬碎几颗蚕豆,悠悠道:“只有那些情窦初开,热情似火的少年,一看到白白的月光,就想剥光她的衣裳。”众人道:“我们都是过来人,这话说得一点也不错。”
老郭干笑几声,道:“所以这个时候,那厮多半与魔教妖女,正做苟且之事呢!”众人拍着桌子,叫道:“他投身魔教,不正是贪恋魔教妖女的美色么?”叶枫心中一凛:“果然说的是我!”接着暗自好笑:“我也想见识魔教妖女,可是她在哪里呢?倘若我真是贪恋美色,何必在这里吹冷风喝冷酒?和阿绣终老大湖,岂非快乐至极?”
老范脸上露出艳羡之色,喃喃道:“莫非魔教妖女是镶着金边,篏着钻石,否则怎会有人宁愿自毁前程,走上不归路呢?”老郭道:“听说那厮的未婚妻貌若天仙,若是魔教妖女没有特别的手段,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岂能让他服服贴贴?”众人拍得桌子“嘭嘭”作响,哈哈大笑,道:“什么算是特别手段呢?”
众伙计早已听得面红耳赤,心跳加快,难免做事丢三落四,跌跌撞撞,好在掌柜的亦沉醉其中,对他们的冒冒失失,竟是瞪一只眼闭一只眼。老郭一口饮尽杯中的水,解开衣襟,只见毛茸茸的胸口布满豆大的汗珠,朗声道:“能让男人觉得刺激,哪怕焚身碎骨也会去做的,便是特别手段。”众人纷纷解开衣襟,长长叹息道:“为什么我们碰不到这样的女人呢?”
门外忽然有人冷冷说道:“碰到这样的女人,简直是男人的噩梦。”众人一惊,齐齐站起,喝道:“是谁?”门外那人笑道:“一个比较了解女人的男人。”大笑声中,步入店内。众人抬头望去,见得来者是个三十多岁,长相俊朗的男子,只是看上去气血不足,一张脸白中透青。他身穿绣着大红色牡丹花,做工精良的长袍,显然在衣裳上熏了香,在老远就能闻到浓烈的香气。
老郭怔了一怔,大笑道:“这不是古浪兄弟么?来来来,我与你喝几杯。”一听到他的名字,当中有几个良心未泯的人,暗自皱起了眉头,流露出厌恶之意,原来这个古浪人品极坏,专干偷香窃玉的勾当,不知毁了多少女子的名节。古浪拱手笑道:“好,好。”却不落座,反而向坐在角落的青青和岳冲走去,脸上泛着红光,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