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剪雪要来与皇上认错,夫妻之间没有隔夜的仇,这已经隔了四个来月,想来双方的气也已经消了,无非是面子上挂不住。她向来不肯屈尊,但茯苓与她分析了厉害:“见面三分情,您见不着皇上,可心里想着皇上,这就没相干;但是皇上身边这么多女人,个个都希冀他看一眼,他眼睛一花,自然也就顾不得想念娘娘。娘娘为长久计,是去认个错也好,哪怕是去吵一架也好,总别让皇上把您抛在脑后了。”
梅剪雪还不相信,她只觉与皇上是一往情深,纵然此刻皇上是厌倦了,对她失望了,那也是暂时的,那也是被那些狐媚的贱货挑拨的,尤其是徐嫔,心机忒重,这样的人留在皇上身边可怎么好?清君侧至关重要,于是她虽然不相信茯苓所言,却也还是整顿了行装,前往乾元殿来。
既然是认错,那花红柳绿的着装自然也就不需要,何况那些腌臜东西还都是徐嫔送的人情。梅剪雪把吉服换了,里头只穿了一套蜜合色的长裙短袄,外头是旧年的白斗篷,因穿久了颜色都有些泛黄。玳瑁说要换一件,梅剪雪倒觉得不必,总要让皇上见她过得凄惨才好,才可彰显出她全心倚赖皇上。翡翠替她松松挽了个流云髻,去了珍珠宝石的装饰,只用石青玉簪在两面固定;玳瑁替她换了妆,草草抹了些水粉,连胭脂也并没有上,梅剪雪只说正是要显得没精神才好。
收拾完装束,梅剪雪揽镜自照,竟觉得现在的面目好似从前在梅府时的样子。她天生不爱妆饰,三四岁上便跟野孩子似的满院子乱跑,刚记事时就自己剪了头扮成个小子,悄悄跑出二门,跟来访客人家的小孩溜出去逛街买糖葫芦,好险没有走丢。后来长大了,也不学什么绣花手艺,偏舞得一手好匕首,学了些三脚猫的武术,为人更加咋咋呼呼,不梳正经的女孩子头发,从来是高马尾一扎,拿发冠固定住,远远看去跟两个哥哥一般样子。
她爷爷——梅府那时候的老太师还在世,喜欢这个孙女儿伶俐活泼的劲头,众人也就不敢好好规劝,直养成了一个假小子。不过姑娘到底是姑娘,自七皇子来了府里,时常与府里孩子们打交道,众人发觉府里的小姐就变了个样,竟好端端梳起头来,便知道事情不简单。她与七皇子两情交好,颇为体会到男女之情的快乐,一时对做姑娘之道便颇感兴趣,破天荒用上了名贵的胭脂水粉,七皇子自然也很是买账,毕竟梅剪雪相貌不俗,稍稍妆饰一番便是十分的姿色。
二人情好之际,不知不觉逾越了雷池。梅剪雪的父亲得知后震怒不已,当时朝局未定,她母亲也不赞成这桩婚事,二人就此隔绝了一段时间。后来自然也是天随人愿,先皇驾崩,不知怎么忽然就峰回路转,七皇子竟从梅府走出去,当了皇上,顺理成章便让她做了皇后。
外头的事情她并不知道,也并不关心,从来一心只悬在她那英明的七哥身上,而今日她纡尊降贵,来与他剖心一叙,眼看着的就是他满怀抱着一个美丽舞姬,身后还跟着她最恨的徐嫔的模样。
他还好意思问:“剪剪,你怎么在这里?”
未必不是怪责她误了他的好事。
“我为何不能来?”梅剪雪反问。
萧云澈此刻却还笑得出来,他说:“我只当你从此再也不想见我。”
鹤吉与延春赶忙上来带走殷夫人,萧云澈身后不远处,徐蕊君已然忘记遮住脸庞,呆呆看着帝后二人你来我往。在她记忆里,皇上从来喜怒无定,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宽慰,不知何时就会触到其逆鳞,不料梅后与他发恼的样子也似打情骂俏,宛如民间夫妻;而皇上与她相对,竟还自称为“我”,而并不是“朕”,令人大骇。
这边梅剪雪凛然道:“我并不及皇上,并没有别人可见。”
萧云澈紧走上前两步,梅剪雪不动,只见他来至身前,扶着她后脑松软的发髻,喟然叹息:“剪剪,你不知道,后宫频出命案,我总要做做样子。”
梅剪雪不作声,他身上有旁人的脂粉香气。她看了看徐蕊君,又看了看萧云澈,只觉大梦无痕,她的七哥竟真成了采摘乱红的风流浪子,这等认识,又与他真心恼了自己、恨了自己截然不同,哪怕是恼恨,她总愿意是七哥恼恨了自己,不愿是当今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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