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到了。”
张治和再坐回到桌旁,出声说道。
众人脸上都是露出惊色来。
然后有人兴奋道:“节度使您打算再度举起义旗了?莫非是最近朝廷动荡?”
“不。”
张治和缓缓道:“我说的……是舍生取义。”
“舍生取义?”
又有人惊呼。
张治和点点头,道:“我得到老太师的消息了。他现在在新任荆南郡招讨使吕梁的身边。”
“老太师!”
惊呼声再起。
然后是片刻的沉默。
那个断腿的老人慢悠悠出声道:“节度使,您的意思是……这个吕梁定然是朝中的重要人物了?有名正言顺讨逆的身份?”
“十有八九。”
张治和道:“要不然我想不到老太师还有什么留在他身边辅佐他的理由。”
“招讨使……”
断腿老人轻声嘀咕,“那咱们这些人死在他手下的话,也能算是死得其所了。”
“若是能让他再进一步,乃至日后进入中枢,能够成功夺回皇位,死又何妨?”
张治和道:“不过你们这些年跟着我吃的苦、受的罪也够多了。这事,便让我去做吧,你们继续留在这里养老。”
“哈哈。”
断腿老人忽地笑起来,“节度使,我们可是数十年的兄弟。您舍生取义,我们又岂有是贪生怕死之辈?”
“国仇、家恨,让我这十数年来从未睡过个安稳觉。这条命,早就不想要了。”
“临之……”
张治和轻轻叹息了声。
前朝,宁远军都指挥使许临之。
此宁远,当然并非是宁远县。而是西广郡境内的宁远军。
前朝禁军。
不论是编制还是战斗力,都远非茶陵军那样的厢兵可比。
而许临之做为宁远军都指挥使,也是前朝从三品的武将。虽未跻身名将之流,却也是边陲大将。
二十余年前,南陲小国耶罗举兵犯境。建武军都指挥使叶浩和许临之分别做为正、副统帅,率本部兵马征讨耶罗。
酣战数月,大军连破耶罗数城,直压耶罗都城。怕是耶罗国君又是割地、又是俯首称臣。
但现在的许临之,看起来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老头。
“我等愿随节度使赴死!”
紧接着,几个老人同时开口。
他们都是曾经西广郡境内的将领。
将虽老,雄风犹在。
张治和沉默。
过去半晌,许临之等人离开张治和的屋子。
张治和又将叶红罗、杨罡等学生叫到屋内,只也不知在商议些什么。
……
这小小山村的某个偏僻角落。
院子里杂草丛生。
有个老人刚刚从张治和那里回来。
前朝西广郡清远军副都指挥使复向年。
他也是张治和身边的老将了。
当年跟着张治和和梁栋所率领的北府禁军厮杀,险死还生。其后便跟着张治和来到这逍遥山内隐居。
教导叶红罗、杨罡等这些后辈。
叶红罗等人虽是尊张治和为老师,但其实是他们这些人合力教导出来的。
走进卧室,复向年关上房门,在昏暗的房间里出神良久。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当年是怎么生还的。
根本不是什么侥幸。
片刻后,复向年起身,到窗前打开破烂书桌的抽屉。
里面是个圆形的小木盒子,像是骰盅,又像是养蛐蛐的罐子。
复向年将盒盖打开,里面正是只如蛐蛐般大小的虫子。只是通体晶莹,甚至可以看到里面流淌的血液和白的黑的内脏。
复向年咬破自己指尖,滴了滴血上去。
鲜血瞬间浸入虫子体内。
虫子通体泛红。
“前朝太师徐景年潜藏吕梁身边,张治和欲舍生取义。”
复向年神色很是复杂地对虫子说了句话。
这些年,他其实比谁都痛苦。
但是有些事情是没得选择的。
国已不国,安能覆家?
“你呢?”
很快,虫子里竟是传出来稍显沉闷的声音。
是人说话的声音。
南疆蛊术。
通音蛊。
复向年沉默半晌,“他们生死,我也就没有继续活着的必要了。”
“不打算再见见你的妻小?”
“无颜相见。”
“嗯……我保他们衣食无忧。”
复向年听到这句话,盖上小木盒的盖子。想想,又打开,一掌将在南疆都极为难得的通音蛊虫拍成了一滩烂泥。
……
翌日。
红娘子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