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门口,他用力拽住陈幼熙的手,不顾陈幼熙的挣扎,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怨愤,可这事,总怪不得老师。”
陈幼熙蹲在地上哭泣。
吕方的心顿时又软了,跟着蹲下去,低声道:“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皇上……总没有刻意去抹黑你的父亲,以后若是史书上有你父亲的名字,多半也会写你父亲刚正不阿……”
“你怎么知道会这么写?”
话没说完,陈幼熙突然偏头说道。
我……
我他么是安慰你的啊!
吕方哑口无言。
以陈忻知的品级,再加上梁翰民对这事的忌讳,估计压根就没有出现在史书上的可能。
“夫君。”
这时,陈幼熙又泪眼模糊的喊了他一声。
“嗯?”
“我知道禹学士他们是无能为力,不敢替我父亲仗义执言,更不敢替他的死问那皇帝要个说法,但假若你日后能够身居高位……”
这话,她到底没有说完,摇摇头,又低下头去,“罢了……”
大概连她自己都觉得异想天开了,也过分了。
且不说吕方以后能不能成为大官,就算真正窃居高位,那还不是皇帝的臣子?
为这事去顶皇帝的缸,那不是寻死么?
简直就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她不想因为吕方是自己的男人,就让吕方答应自己什么。同时也觉得,自己和吕方的感情也还没到那份上。
她终究,只是吕方的外室而已。
“如果真有天我能让皇帝老儿都不得不斟酌我的意见,我肯定替你父亲要个说法。让皇帝老儿写罪己诏不敢说,但肯定让他安排史官替你父亲在史书上写在浓浓几笔。刚正不阿,追求史实,这该是史官们的标榜。”
而吕方的话,又让她抬起了头。
她梨花带雨,满是不敢置信地看着吕方。
怎么也没想过,自己的情郎会说出这般话来。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噗嗤!”
紧接着又不禁破涕而笑,“你刚刚说,什么老儿?”
“皇帝老儿啊!”
吕方漫不经心道:“当今皇帝总得有几十岁了吧,不是老头子是什么?”
陈幼熙些微幽怨,“你也不怕被人听去,然后治你个大不敬的罪。”
吕方撇撇嘴,“这里又没别人,怕什么。”
然后扶起陈幼熙,抓住她的手道:“走,咱们回家。”
他知道,陈幼熙估计只把自己刚刚这话当作是安慰,但他却是发自内心的。
皇帝怎么了?
真要有那天,就算是皇帝,也得给个说法才行。
……
吕方和陈幼熙走后,禹元纬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他有这样的习惯,每回心不静的时候,都通过写字来静心。
但这回,他却发现自己越写,心却是越发紊乱了。
君。
民。
功过。
是非。
这是他在纸上写下的几个字。
“唉……”
沉默良久,落笔,又写下“问心”两个字,然后将毛笔挂在了笔架上。
毛笔摇晃。
禹元纬的心也跟着摇晃。
他和陈忻知不仅仅是同朝为官那么简单,更是从前朝时候起就相知甚深的知己。
还是前朝,他们就同在翰林院任职啊……只那时候,两人都不过是翰林书艺局的普通侍读而已。
他们共同经历了朝代的更迭,有时候,禹元纬其实挺羡慕陈忻知,死得其所,死得正气凛然。
而他们这些苟延残喘下来的前朝臣子,被人腹诽是贪生怕死、趋炎附势也就罢了,连自己内心深处也是时时纠结。
忠臣不事二主啊……
更何况,前朝皇帝本就不是昏庸无能、荒淫无度的帝王。
……
回良品铺子的路上,吕方才想起问陈幼熙,“你怎么突然想着去找老师?”
陈幼熙可不是刚刚才知道他拜了禹元纬做老师的。
陈幼熙瞥了瞥吕方,道:“忍不住想要个答案,再就是也想替你看看禹学士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吕方挑了挑眉,笑道:“哦?那你觉得老师如何?”
“重情重义,或许有些书生风骨,但到底不如我父亲那般刚正。”陈幼熙说,在吕方面前并没有什么避讳。
吕方只点点头,沉默。
对于陈幼熙的话,他是有些不认同的。
禹元纬显然也是没有办法,他可以体量到禹元纬的苦衷。禹元纬能够把当初的事情说出来,其实已经相当不错了。
这等于是背后说皇帝的闲言碎语,而他,怎么说也是翰林学士位置上退下来的。
再者,纵使当年禹元纬为陈忻知去和梁翰民据理力争,最后大概也是落得个和陈忻知同样的下场吧?
皇权力量不是他可以抗争的,在那样的情况下,明哲保身想必是大多数人的选择。禹元纬等人能够去求情,已是仁义。
可站在陈幼熙的角度来看,这些显然不够。所以,他也不想和陈幼熙争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