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就是从前的副处长。他一摊手说:“形势所迫,我也是没办法啊……”
赵娟愤愤不平地:“贺思敏工作努力,除了家庭出身不好,还有什么罪过?……”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处长无可奈何地:“小赵,你也得理解我的处境。去年,周处长因为要保护咱处里的知识分子,跟上面硬顶,结果被说成反右工作不积极,自己反倒被打成了右派,送到外地农场劳动改造去了。你总不希望我跟周处长一样吧?”……
尽管赵娟又哭又闹,可丈夫被打成右派的事实已无法改变。星期天,赵娟回到娘家,向母亲哭诉了这件事。母亲皱紧眉头说:“当初,你爸反对你们俩的婚事,就是担心这个,现在果然被他说中了……”
赵娟擦掉脸上的泪珠,口气坚决地:“不管他现在怎样,我都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母亲叹了口气,问:“那单位打算怎么处理他?”
赵娟道:“听说,反是被打成右派的人,都要送到白荡湖农场去劳动改造。”
“白荡湖农场?那倒不是太远。”母亲道,“你还可以经常去看他。只是,思敏怕是要吃苦头了……”
大约一个多月后,贺思敏就要去白荡湖农场了。这次铜业公司机关被送去农场劳动改造的右派分子,一共有十几名。单位派了一辆车送他们,说好了在机关大门前集合。
出发的那天早晨,贺思敏和赵娟来到集合地点,发现机关大门前站满了人,右派分子和送行的家属黑压压的一大片。所有人都脸色忧郁,情绪低落。人们切切私语,气氛凝重而肃然。
两人走到人群中,贺思敏背着行李,从妻子手中接过帆布包。赵娟已经显怀了,挺着个大肚子。贺思敏看着她,不禁感到一阵心酸。他强忍住悲痛,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道:“你瞧,我早跟你说过,你嫁给我会吃苦头的。这不,让我说中了。”赵娟深情地凝视着对方,轻声道:“我不怕吃苦,就是担心你……”
贺思敏神色黯然,嗓音沙哑地说:“劳动改造我倒不怕。只是,你都快要生了,我却不在你身边……”赵娟打断他:“咱俩不是说好了嘛,你一走,我就搬回娘家,我妈会照顾我的,你不用担心。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两人正在那儿难舍难分,从大门里开出一辆解放牌停在马路旁边,去农场的人开始陆续上车,送行的家属传出阵阵哭泣声。赵娟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紧紧地攥着丈夫的手,带着哭腔说:“等孩子生下来,一满月,我就抱着他去看你……”
贺思敏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可赵娟久久不肯松手。先上车的人已经在催促他了。无奈,他只好放下帆布包,狠狠心掰开妻子的手指,然后拎起包转身走到车旁,在别人的帮助下爬上了车。
贺思敏站在车上,手扶车帮,看见赵娟一边擦眼泪一边朝他用力挥手。他不忍心瞧着妻子难过的样子,扭过脸去……
汽车开动了,沿着马路朝前方的大街上开去。送行的家属一片哭声。赵娟想要目送丈夫远行,可是,泪水早已却模糊了她的视线。等她擦干眼泪,汽车已经驶上大街拐弯走了,她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