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又不明白了。这沈洵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犯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是走投无路了才选择踏上宸王的这条贼船,怎么他现在又不信任起自己来了。
想归那么想,叶凝风面色一沉,低声道:“还请殿下明说。”
沈洵微笑道:“你这般幸苦为沈瑞做事,最后却落了那么个下场,”
叶凝风于此倒是表现得释然得很,因为他早就明白了,臣对君来说,再衷心都不过是一颗随时都能丢弃的棋子罢了,而他也早已在逃亡的路途中,认清了自己是弃子的事实。
沈洵冰冷见血地吐出四个字来:“你可恨他?”
叶凝风一愣,没料到沈洵会问这种问题。他顺着他的话答:“当然恨。”
“那么,现在就回歧南。”
叶凝风蓦地色变,睁大眼睛,不可置信:“......殿下您这是?!”
沈洵坐直了身子,面上阴郁沉沉,却仍是带笑的,只不过没了昔日的温柔和煦,反而极其幽森诡谲。他道:“去潜伏在他身边,替本王搜集他谋反的证据。”
叶凝风脸都吓白了。
这种任务的难度根本不亚于让他自己去填上那一百万两。
眼下虽然沈洵还没答应让加入他那一派阵营,但自己现在已经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除了答应根本别无他选。
叶凝风对着他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礼:“是,臣遵旨。”
说罢,他便准备拖着那两条已经发软的双腿,推开门去迎接那道他得以新生的第一束阳光。
可就在手刚碰上门扉时,沈洵忽地又叫住了他。
“对了。”沈洵道,“注意点,现在整个上京都有暗卫在寻你踪迹,可别被抓住了。”
“暗卫?”叶凝风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自己曾经的立场早已被他不知道的这个东西一一窥破。
沈洵倏地冷笑一声。
“那可是是我们大名鼎鼎的--”
“翊王殿下手底下的杀手啊。”
沈洵眯着眸子,笑得无不促狭,无不讽刺,说的话无不尖酸,无不刻薄。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只有他和自己人的时候,终于撕开了那层伪装,终于展现出了他对他这个皇弟强烈的妒与恨。
叶凝风不寒而栗。
他在此刻也终于明白了,当初沈瑞为何要说七个皇子中,最深不可测,最危险恐怖,最能让他忌惮的,其实并非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沈珩,而是眼前这个平易近人,温润如玉,整日一副老好人做派,有着皎皎君子之称的宸王殿下。
沈洵最后说道:“所以被抓住了的话,就别指望本王能来救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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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轻晚一觉睡到了下午才醒过来。
她看着自己的伤腿便气不打一处来,不知这腿是招谁惹谁了,三番两次受伤的都是它,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弄得她现在一只能把沈洵的事先搁在一边。
不过那样也不错,可以趁此机会安心地处理干净府上的污秽,再慢慢去对付那难缠的刺头。
想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盏被放在桌前,浅淡的茶香钻入鼻中,沁人心脾。
叶轻晚蓦然回首,只见替她端来热茶的知意微微仰着头,目光望向遥遥天际,也不知在想什么。
见她神不思属,叶轻晚问道:“怎么了?”
知意一个激灵猝然回神,连连摇头,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没事......没事。”
叶轻晚柳眉蹙起,凝视着她。
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要是真没事就有鬼了。
知意紧抿着唇,不安的小手将衣袂捏得皱巴巴的,她就这样与叶轻晚对视了半晌,才俯下身在叶轻晚耳边低语。
闻言叶轻晚舒眉一笑:“我还当是什么呢,不过是去你屋里啊,走吧。”
但知意却没有因此放松下来,叶轻晚看着她怔忡的神色,很快便察觉到了事情没那么简单,立马拉上知意就往她那间屋子赶去。
二人驻足与屋前,门还未打开时叶轻晚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她看了眼知意,知意登时心虚地低下头。
“姑娘您进去就知道了。”她道。
叶轻晚心蓦地一紧,生怕这丫头是背着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推门后那血腥味更重,叶轻晚紧紧蹙着眉往里走,循着血味儿的源头看去,她将目光落在了知意的床榻上面。
透过轻薄的床帷,清晰可见那后头躺着一个人,且从身形来看,可以准确的判定出此人还是一个男人。
叶轻晚不遑多问,兀自上前一把将床帷拉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即刻映入眼帘,惊得叶轻晚下意识地朝后踉跄了两步。
倒不是因为被男人身上的血给惊到,而是他那张脸......是一张叶轻晚颇为眼熟的脸。
许故?!
“姑娘......恩公哥哥他好像受了重伤,奴婢不敢贸然去请大夫来替他诊治,却又惶恐他的伤势再拖下去会危及性命。”知意跟上来解释道,“但奴婢又不敢与你直说,只能装成那个样子引您前来......您一定有办法救恩公哥哥的对不对,他看起来真的伤得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