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没过多久蔡元培就在一张昆明的报纸上读到了一则新闻,上面写着“女画家蔡威廉追悼会、遗作展”。
世上最伤心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爱女蔡威廉的早逝对蔡元培打击是沉重的。他以悼念亡妻的习惯性模式,写了一篇文章《哀长女蔡威廉文》。
1940年3月3日清晨,蔡元培在寓所起床时,倏觉头晕目眩,失足仆地,口吐鲜血。
家人急召医生诊治。由于这一天是星期天,商务印书馆特约西医朱惠康至中午才赶到。后来,玛丽医院内科主任凌医生也应请前来会诊,疑为胃疾,建议住院治疗。
翌日,由周夫人和朱医生侍伴,送蔡元培过海到跑马地香港养和医院救治。
抵达医院不久,蔡元培即大量排血,陷入昏迷状态。虽然中外医师悉心救治,施以输血等措施,但蔡元培终以年高体弱,于3月5日9时45分与世长辞,终年73岁。
后来医生推断:“其摔倒在地,伤及内部,导致胃瘤出血,乃不治之因。”
当诊治医生互相争辩,试图将蔡元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时,他却对自己的生死并不看重,只管喃喃自语。
因说话模糊不清,身边照顾他的周新(蔡元培内侄)只是零星地听见,“世界上种种事故,都是由于人们各为己利。……我们要以道德救国,学术救国……”
这便是一代大师留在尘世最后的言语。
一位名人说过,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是不会死的,因为他的精神永存。
蔡元培当属于这样的人。
蔡元培在香港病逝,引起全国各界人士的震惊和痛惜。3月7日,蔡元培遗体在香港摩理臣山道福禄寿殡仪馆入殓,香港各界敬送挽联。
国民党中.央海外部部长吴铁城代表国民党的最高领袖蒋介石主祭,前往致祭的各界人士有300余人。
同日,润之先生和中.共.中.央也分别发来唁电,润之先生在唁电中称蔡元培为“学界泰斗,人世楷模”,中共中央称蔡为“老成硕望”“勋劳卓著”,对他的逝世深表哀悼。
随后,在中国的西南大后方、西北的延安以及海外,军政、教育等各界人士举行了隆重的纪念活动。
3月10日是出殡的日子,香.港前往执绋者竟达5000余人。
蔡元培的灵柩最后被安葬在香.港岛南端的香.港仔华人永远墓地。
墓前立着京师大学堂校友叶恭绰所书碑刻:“蔡孑民先生之墓。”
全国各界人士纷纷举行了悼念活动,多家报刊载文赞誉他的功德,各主要党派和团体及各界名流纷纷致电吊唁。
民国政府发布褒扬令,称蔡为“高年硕学”“万流景仰”。
悼念期间,各界人士所送挽联,蔚为大观。
在后印行于世的《哀挽录》中,有一联云:
打开思想牢狱,解放千年知识囚徒,主将美育承宗教;
推动时代巨轮,成功一世人民哲匠,却尊自由为学风。
曾分别在武汉和广州国民政府担任过外交部长的陈友仁的挽联云:
薄元首而不为亮节高风千秋曾有几辈;
容百家之并起宏模雅量当代祗见斯人。
中.共.中.央周.恩.来的挽联云:
从排满到抗日战争,先生之志在民族革命;
从五四到人权同盟,先生之行在民主自由。
蔡元培病逝两年后,五十二岁的周峻带着儿女回到了上海华山路的住所。
蔡元培当年去香港时,将家藏的数百箱书寄存在上海科学社,只带去了一批常用书和大量手稿。可惜,那些常用书已在战乱中损失殆尽,而手稿幸亏周峻将之缝进了被絮里,才躲过一劫。
蔡元培给妻子子女留下了大量的精神财富,遗产却几乎为零。
其实蔡元培名声在外位居要职,找他走人情、通关系、送礼的也不是少数,他若想从中谋利易如反掌,但他一生廉洁。
1936年恰逢蔡元培七十大寿,他的学生和朋友们见先生为国家、为教育奔波操劳一生,却始终居无定所,所藏书籍也分散在北京、上海各地,于是想要集资建一房屋作为寿礼,好让他颐养天年。但这番美意被蔡元培婉言谢绝了。
刚正清廉的蔡元培,死后落了个一贫如洗的结果。他在香港治病所花费的那一千多元医药费,周峻都无法凑出。甚至于丧葬费她都愁得快要去典当衣物了,后来还是王云五伸出援手代筹的。
新中国成立后,周峻独自一人抚养子女着实不易。首任上海市长陈毅知情后,作出决定,特批将华山路的一幢房屋供蔡元培子孙后代永久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