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千钧拿着箩箩面,手臂来回晃动,力度大,筛得快,而且左边一下右边一下,两边距离几乎一样,没一会儿下边就堆出一座小山来,看得俩孩子崇拜极了。
张秋雪看了一会儿只觉得手酸,干脆进去叫小北起床。
结果一进门就愣了。
先前她起来的时候被单没有收,就想等小北醒了之后一块收拾,现在炕上所有的被单、衣服,都叠起来了,在炕头上码的整整齐齐的,一样的大小,有棱有角的,就连张秋雪缝的四不像的枕头也被硬生生扯出几个角来。
桌子上竹杯、竹筒直接按大小个排队站好,一个个干净得一丝不苟,恨不能照镜子了。
张秋雪嘴角抽搐了好一阵儿,小北自己都从炕上爬起来了才回过神来。
这他娘的……还是个强迫症啊?
“娘。”小北站在炕上朝张秋雪伸出手,也看见屋里的变化,奇怪地“咦”了一声,“娘,我们家好干净啊。”
张秋雪最近每次进山一走就是一天,回来恨不得倒头就睡,其实是真没心情收拾家里,一来二去,家里积灰有些多。
“是啊,干净死了。”
她都担心以后万一生活在一起,这家伙的强迫症会逼死她?
张秋雪拿了干净衣服给小北换,这才看见小孩脖子上挂了个红绳,把红绳掏出来里面竟然是一颗子弹头。
“还有字!”小北叫起来。
子弹头磨得挺亮的,上面刻着两个字,小北看了半天也不认识急得直叫张秋雪。
张秋雪笑笑,“这是‘吴钩’。”
外面两个听到动静也跑进来,“二伯娘,啥叫吴钩啊?小北不是叫小北吗?”
“这个啊,”张秋雪往外看了一眼,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你们二伯怎么想的,不过以前有一位大诗人曾经写过这样一首诗,‘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那个时候他的国家不安稳,国土被占,于是他写下了这首诗。”
“吴钩它不是一个名字,那是一种刀,一种用来杀人的工具。这首诗的意思大概是说,好男儿为啥不从军奔赴战场,把我们被占的五十个州收回来呢?凌烟阁里放了那么多开国功臣的画像,那里边有哪个是书生呢?”
“可是,娘,你不是说,咱们国家现在不打仗了吗?”小北问,声音稚嫩极了。
“傻孩子,”张秋雪笑笑,“你爹哪里是希望你们去打仗啊,现在社会慢慢安稳了,不再需要打仗了,但是你们可以用新的路子出人头地。你爹啊,这是不希望你忘记国耻,也不要忘了自己身上肩负的希望,我们的国家未来就靠你们啊。”
张秋雪摸摸几个孩子的头,心里不禁有些泛潮,韩千钧这是对小北给予厚望啊。
仨孩子脸色都变得郑重起来,哪怕现在的他们看起来还啥都不懂,可好像,又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院子里,韩千钧握着箩的手已经半晌没有动了。
从知道有儿子的时候,韩千钧就想象过很多种张秋雪和孩子的样子,但他真的从没想过张秋雪会把孩子教的这么好,更没想过他给孩子刻得字她竟然能完全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