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要下山!!
香山的小妖听说这消息,一时闻风而动,成群结对的出现在宫殿外。
七嘴八舌的小妖乱作一团,挡在少女眼前,纷纷诉说下山的种种担忧。
“主人,你不可下山!”
“主人,就留在山上嘛,山上多好玩啊……人间可没有这样的景色。”
“就是就是……”
“是啊,主人,难道你忘记姑姑的教诲了吗……”
她沉默地听着,脖子上青筋直跳,直到这一句终于暴怒,开口打断。
“够了!”
“你说……姑姑?你莫不是忘了……现在的香山是谁做主?”
少女的话一字一顿,语气像淬着冰,带着盛怒时的威压,霎时间劝阻声尽消。
又是姑姑……那个该死的女人。
她再也不想被困在这里。
少女说罢转身离去,裙角利落的翻起桃红色的波浪。
满地的小妖贴在地上瑟瑟发抖,再无人敢拦。
不过几个呼吸,香山便再寻不到少女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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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母亲是爱你的……”
“你是我的耻辱!你怎么不早早去死!”
“沈慢!原来你在这儿啊。来陪我们练射击好不好啊?你当靶子……”
“把他吊起来……”
“你怎么敢!他是你弟弟,你怎么敢下得去手,丢人的东西!”……
“沈慢?”
“沈慢?醒醒!”
沈家珍焦急地唤。床上的人蜷成一团,是那种没有安全感的防御姿势,拔也拔不开。
这人昏迷了两天,现在又这幅样子,要是再不醒……还能醒过来吗?
半梦半醒间,梦和现实渐渐重合,就像重新把半辈子活了一遍。
窒息、绝望、破碎的希翼。
“母亲……”
“不是我!”
床上的人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少年猛地睁开眼。
虚弱的面庞上满是冷汗,混着他白到透明的脸色,像从海里刚刚捞上来。
沈家珍本来想凑近听他的念叨,此刻他突然坐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沈慢,你,你还好吗?”
少年眼神呆滞了一会儿,像是在心里缓了一下。
他抬起手盯着看,苍白病态的手从手腕一直白到指尖,没有半分血色。
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也不回沈家珍的话。
像是一个哑巴。
沈家珍倒是习以为常,看他恢复了寻常模样,自顾自地苦口婆心劝他,“你既然偷了那把剑,又被发现了,还了便是,何苦死死不承认,平白挨一顿毒打……”
这次沈慢却有了反应,他蓦的抬起头看向沈家珍,嘴里依然是那重复的三个字。
“不是我。”
面前的少年苍白虚弱,也阻挡不了他脸生的精致,这样半躺在床上,微微露出脆弱细嫩的脖颈,像一个精雕细琢的破碎美人。
这张脸的主人平时低着头死气沉沉,此刻他死死地盯着你,眼角却悄悄爬上一抹嫣红,仿佛不是要辩解,而是要看你从心窝里掏出怎样的山盟海誓。
他这模样,真不愧有一位曾经名动天下做花魁的母亲……
沈家珍被噎了一下,从脑海中挥散了那不切实际的荒谬想法。
撤身从身后桌上拿来药碗,一边递给他,一边虚伪地应和少年,仿若对做错事的孩童轻声安慰。“好……不是你。赶快好起来,然后找出是谁诬陷你……”
沈慢接过药,艰难的咽下去,药总是又苦又涩,眼底几乎一瞬间萦上水汽。
他不信他。
谁会信他?
这偌大的沈家,又有谁会信他。
少年把碗递给他时,眼里的水汽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那抹越发浓重艳丽的嫣红姝色。
沈家珍看了他一眼,仿佛被烫到一般,哆嗦着离他远了些。
“下次喝药时我再来看你……”
他把药藏到角落的柜子里,起身火急火燎地向他告别。
木门吱呀一声合上。
屋里的人抑制不住的咳嗽声剧烈地响起来。
捂着嘴的指尖白得透明。
半晌,咳嗽声骤然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