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信很慢。
一封三四百字的信,她看了大概半刻钟。
“信……是有写的不对的地方吗?”
“我改改。”
待兰花的目光从信上偏移的时候,徐从追问了一句。
尽管他先前说过若是信有什么问题,他可以改之类的话,但他对自己写的书信,还是有一定信心。虽没到一字不易的地步,但态度、语气、用词什么的,都很准确。
问话是客气。
毕竟……兰花看的太慢了。
“不,写的很好。”
“只是……,这是我第一次给他寄信,”
兰花顿了顿声,她摸了摸平坦的小腹,“他是当兵的,我怕提及太多家里事影响到他,所以刚才在犹豫,要不要删减一些东西。不过……到底是第一次给他写信,是报喜……”
“所以也就不用改了。”
一个被买来的妻对买主生出了感情,似乎有点荒诞。
新婚之时,徐从看到了兰花脸上的一些不情愿。
以及夜晚的痛呼。
这时,他想起了《金色夜叉》中贯一的自语:“我虽是爱情的俘虏,却绝不是奴隶。”倘若这句话变一下。一个人成了肉体上的奴隶,那么她是否亦会被爱情所俘虏。
答案他似乎在兰花身上看到了。
不过很快他便打住了自己可笑的旁观臆测。一个处境优渥的男人是不应该,也不能去这般恶意揣摩一个地位卑下的女人的爱恋。
“那就好。”
“你们聊,我就先离开了。”
有了兰花确切答复之后,徐从也就不便滞留在左宅的客厅里了。
毕竟客厅里全部都是女人,没一个男人,商量的也是怀孕后女人家的私事,他待久了未免有点不识趣。其外,还有一些别的缘故。
“我送送你。”
兰花见徐从起身,自己亦起身道。
徐行帮她写信,又送信,于情于理她都该送一下。
“不用了。叔母,你现在刚刚怀孕,不好多走动……”
“右宅距离又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
徐从连忙推脱道。
听到这句话,兰花面泛犹豫,嗯了一声,顺势又落了座。
客厅里,很快就少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只不过……,右宅里,徐从离开了一次,又返回了。
他守在了前院的门口。
两家在宅子里都没点很多的灯,除了主卧、客厅外,其余走廊、房间,都是黑暗暗的一片。仅有在廊腰、台阶等危险地才会点上一两盏灯。
这是两家家底不丰厚的表现。
他守了大概半个时辰,等到了秋禾的离开。
“一点心意,你收下。”
“不多,给孩子们添点好吃的……”
徐从拦住了秋禾,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钱,塞到了秋禾的手上。
他没见过秋禾所嫁的锡匠。兴许是见过的吧,在他做花衣铺做伙计的时候,途径过几次锡匠铺。只不过他和锡匠之间没有太多往来,即使见过面,亦早就忘了。
锡匠应该对秋禾不错。
她身上衣服的料子挺新,用的也不是什么便宜的布料。
只不过她到底嫁的不是哪家的老爷、少爷,还需得抛头露面做生意。时间一长,容貌反倒没有在赵家养的那么水灵了。
“你……,你在可怜我?”
令人意外的是,秋禾没有道谢,没有欢喜,反倒说了一句古怪的话。
“我说过,我不图你什么。”
“真的。”
她解答了谜语。
被自己所爱之人可怜,确实是一种难言的情伤。
徐从并不清楚秋禾到底喜不喜欢他。
他们只是在黑暗中相互慰藉的两个可怜人。秋禾一直以来,喜欢的人是赵嘉树。他也没喜欢过秋禾,在秋禾面前袒露了对陈羡安的爱意……。
“不,我不是……”
“我只是觉得,如今的我,能帮到你一点什么。就像你曾经帮我一样……。”
“帮你是无偿的!”
他怔了一下,沉声道。
想帮……就去帮,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徐二愣子了。老君爷治好了他的“死”病,让他重新做人。他是土匪,理应有一点狠性。
黑暗里,秋禾沉默住了。
两人目光相对。
平静的有如一潭死水。
终于,她又重新开口了,她的声很低,像是丢入深潭的石子发出的轻响,“我是他的媳妇,不应接受你的馈赠。那样……是不忠。我们成亲了,拜了堂了。你给我钱,就是对一个忠贞妻子的侮辱。我也说过了,在成亲之前,你可以找我,成亲之后……”
“就……不必了。”
一枚枚银元在她的指缝间跌落,待碰到地面的青石砖时,发出恍若环佩的悦耳音符。同时一粒粒闪亮的银辉在地面上亦不断盘旋,直至星陨。
右宅的门被推开。
门前挂着两个红灯笼,门上映着红色灯影。女人推开门走出去的时候,她像是披了一件大红色的婚纱,长裙曳地,而男人伫立的脚触及了曳地的长裙。她头上裹着用以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