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外静悄悄的。
一个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迫近,在柴房内的几个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钱郑欣临近窗边,用指头沾了唾沫戳破了窓纸,偷偷往外一看,“不是满贵,脚型不像,是别的人,粗布鞋。”
他的视线看不到全貌,若往外再探一点,兴许能看全了,但这做法亦容易暴露出他的身形。所以他只能瞥到膝下的下半身,再多的,就看不到了。
满贵,是孙家下人的名字。
躲在柴垛后面的众人惊了一下,立刻攥紧了在柴房拿的“武器”。一根木棍、两个凳子,还有一个钢叉,一个柴刀。
徐二愣子入柴房早些,拿了钢叉。他见此情况,对蹲在墙角的狐仙示意了一下。一人一狐配合默契,灰白狐狸走出柴房,复而归来,对他摇了摇头。
“待会我拿钢叉先挡住他,你们随后。”
他有了定心丸,随即做出大胆的决策。
钢叉无疑是一件长武器,就如戚家军手中的狼筅一样。他率先用钢叉将来敌顶住,其余人手中的短兵器才好发挥作用。
赵嘉树等人感激的看了徐二愣子一眼。
几人小心翼翼的挪动着身位,以待来敌。
俄顷,柴房门打开。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徐二愣子用钢叉挡住了来犯之人,而赵嘉树则用木棍猛地朝来人大腿砸了一下,余者也大体如是。只有拿柴刀的孙兴民没有上前捅人,而是紧握柴刀蓄势以待。
等一套动作做完之后,一个瘸了腿、酒槽鼻的红脸老汉就躺在地上痛呼了几声,求饶道:“几位少爷,我是戏院的门子啊,老李,赵少爷,你见过我的,我过来也是躲灾的,前院一群乱兵涌进了,街上死了好些个人。我的腿,估计要断了……”
他虽杂七杂八的乱言,却也大体说了一些外面的情势。
门子?
几人打量了几眼,点了点头,遂向后退了几步。
“别喊了,要是一会乱喊,你个瘸腿的,引乱兵来了,嫌你烦,一枪崩了你不是不可能。我估摸着,白狼还闹不到新野,外面的乱,顶多是一会的功夫,就被县长平了。”
“你别起什么歪心思……”
赵嘉树斜睨了几眼老李,半是威胁道。
老李连连点头,捂住了嘴,不敢多吭声了。
少倾,一群乱兵涌入了戏院后宅,他们先跑到了装修精致的正房、厢房,抢了一通,柴房外面哀嚎一片,女人的呜咽声、男人的气绝声,还有被抢了财的人的悲呼……。
厨院的柴房是个好地方。不是乱兵没想到有人躲到了柴房,而是相比较精致的宅屋,柴房容易被忽略。待乱兵抢无所抢的时候,才会将目光看向最偏僻的角落。这也是赵嘉树等人赌的想法,赌这场动乱能被迅速平息,不会让乱兵停驻在戏院太久。
一刻钟后,枪响又开始了。
“应是开始平叛了。”
柴垛后面,孙远民仔细听了一会的枪响,笃定道:“刚才乱兵的脚,我看清了,都是草鞋、麻绳鞋,一看就是白狼的兵。戏院外面的枪声比较密集,是巡防营的机枪,几年前,还是绿营兵的时候,买了两挺连珠格林炮。”
(加特林当时的音译为格林,格林连珠炮就是加特林机枪。)
听到这句话,徐二愣子松了一口气。
纵然有狐仙帮忙,他应能挺过这一劫,但外面枪林弹雨的,他也不肯让狐仙到外面冒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枪声终于停歇。
钱郑欣透过窓纸的破洞看到了一队白斗笠官兵走了进来,他忙道:“官兵打进来了,贼兵估计是跑了,咱们该出去了。”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然而眼前的官兵不足以让几个学生害怕。都是本地的兵,每一个人都有名有姓的,应不至于抢掠到他们的头上。
“你们几位是?”官兵领头的队长见到来到院中的几个长衫少年,细细的打量了几眼后,皱了一下眉头,“你们是学生?怎么掺和到这里面去了,赶紧走,赶紧走。对了,走北面,别走南面,匪徒跑到南面去了。”
院落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中枪的死尸,有士绅、平民,还有一些明显是绿林打扮的白狼兵,他们左臂带着白布袖筒,身上穿着厚厚的衣,这些衣很凌乱,有绸的、有麻的、有绉布的,都混乱穿在一起,裹得的像粽子,身边都挂着一柄长刀。
“走,走,快走……”
赵嘉树催促了一声。
几人匆忙对官兵管队道了声谢,然后尽量踮着脚尖走路,避开地面的死尸,找未被鲜血浸染的空白壤土去走。两百步左右的路,让他们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是……满贵,他死了。”
徐二愣子蓦地看到了地面上躺着的一个死尸,他惊了一下,欲要告诉同行的孙家俩兄弟,但他看到这两兄弟旁若无人的走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看到,还是故意装作没看到。他识趣的闭上了嘴,绕开了又一个死尸。
他猜测到了两兄弟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