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气从厚重的门帘下涌入，却依旧影响不了暖阁的温度。女子跨过高高的门槛走进来，一身朱瑾色窄袖兔绒袄，配着杏黄色金丝纹百褶裙，坠马髻斜插了一支银色雀纹簪，许是外面天寒地冻，女子脸上不施粉黛，却两颊泛红。
宫女接过女子的手炉和狐绒披风。下一秒就听见那女子毫不顾忌地出声喊道：“表兄，天寒地冻的，你这暖阁倒是舒服，却不管我，大冷天的，还把我喊进宫来。”
似是嗔怪，可是语气里却听不出一丝娇小姐的脾气，反倒落落大方，更像是兄弟间的玩笑话。
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濮阴郡主卿若。
临近年关，天气越发寒冷，卿若在火炉边暖暖手才进到内阁。
高鹿阳摆了套残局，正在自己下棋，闻声回道：“回头想要什么补偿，朕赏你就是了。”又抬手示意一旁的蓝衣青年退下。
墨玉微微颔首，温声道：“臣告退。”
卿若高声说道：“那我想要什么都给我么？”一边径直略过墨玉，对方同她打招呼也仿佛全然没有看见一般，笑嘻嘻地走进了内阁。
墨玉愣了一下，回头看看仿若无事地谈笑的女子，面色复杂地出了暖阁。
“你两这是怎么了？在我这里还需要拘礼不成。”高鹿阳看出来端倪，眯着笑意盯着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又道：“夫妻俩吵架了？”
高鹿阳的狐狸眼一眯起来，便丝毫没有皇帝的威严，带着一股子邪魅味道，只有不笑的时候，才像个正经皇帝，这也是先帝不喜欢高鹿阳的原因之一。
卿若收起黑子，又将白子推到高鹿阳那边，淡淡地说道：“我两能有什么事，又不是真夫妻，有什么好吵的。”
高鹿阳早就猜到了卿若之前请求赐婚的心思，卿若倒也不瞒他了。
高鹿阳笑着摇摇头，大抵他也没见过，有人竟会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去赌气，那日听父皇下旨时，却也愣了许久。
不过，他这位小表妹，打小就胆大妄为，不拘礼法，这种事，大概也只有她能做出来，整个北楚，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敢这样做的女子了。
“那方才怎么？”高鹿阳无奈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摆好的棋局被卿若清得一干二净，默默叹了口气。
卿若捻起一粒黑子，随手放在棋盘格中间，停顿许久才开口道：“表兄，黎都可还有同我年纪相仿的男子？”卿若想了想，又补充道：“最好后院干净点的，没有什么妻妾的。”
高鹿阳笑道：“怎么？还想娶位夫君不成？”
“无福消受，不过是想着，同墨玉和离后总得找个退路才是。”卿若又下了颗黑子，淡淡开口道，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痛痒的事。
高鹿阳捻子的手一滞，收了笑意，问道：“和离？”
见对面的女子点点头，高鹿阳把手里的棋子扔进棋篓，靠在软枕上，审视起卿若来。
“还说没什么，好好的怎的就要和离？朕也没听墨玉提起过。这赐婚的圣旨也是你求得的，如今要和离的也是你？卿若，你这脑子，朕着实参不透啊。”
“我同墨玉的事，表兄不是一清二楚。”卿若说的极其淡然，可是心里却仿佛堵着什么，像被挡住了日头的树苗，总觉得不快活。
可是好好的，能因为什么呢？因为虞苏雨说的那些话？又或者是因为那个虞苏雨老是找她麻烦？似乎都不是。
反正她也想好了，过段时间找个由头同墨玉和离就好，本来就答应过墨玉，等他有了爱慕的女子，自己便主动和离，反正她和墨玉本就没什么，甚至连圆房之礼都没完成。
既然墨玉和那虞苏雨互相爱慕，正好趁这个机会弥补墨玉，也算成人之美了。自己还能光明正大地回将军府，再也不用看到那烦人的虞苏雨了。
虽是这般想的，可是卿若心里就是一阵一阵地不快活。
卿若啧了一声，搭在棋篓上的手松下了棋子，她喝了一口茶水，懒洋洋地说道：“不下了，心里堵得慌。”
高鹿阳挑眉问道：“让你进宫是陪朕下棋的，怎么还耍起赖来了？”
“您日理万机，这会让我来，怕不是只为了下棋的吧。”卿若说的很是懒散，好像还是把高鹿阳当成太子，而不是国君。
倒是站在一旁的老苏公公害怕极了，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瞟向高鹿阳，生怕对方会突然大发雷霆。
登基以来，朝廷的事本就很多，最近又有几个不怕死的大臣，仗着位高权重，三番五次地指责这位新皇帝，对高鹿阳提出的各种政策国律更是屡屡反对，惹得高鹿阳为此发火摔了不少东西。
逞强的是那些贵人，受苦挨骂的却都是他们这些宫人。今天上午那几位不怕死的又来了，惹怒高鹿阳就溜之大吉，等好不容易收拾好圣人摔的东西，墨学士也安慰好了圣人。结果现在又来一位小祖宗，说话更是不注意。真怕一个不小心，圣人又对他们宣泄怒火。
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想到这里，苏公公不禁搓搓自己的胳膊，那里还有一道新疤，是前几日圣人摔碎的砚台留下的。
只见高鹿阳敞怀大笑起来，丝毫没有因为卿若懒懒散散的语气而生气，反而笑着说道：“你这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