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莞……”
马车轱辘悠悠地转着,行驶的方向改作了丞相府。
萧莞已经离开了,车上就剩下墨玉和卿若了。
卿若的头倚在马车上,墨玉不认得萧莞,甚至萧泽也没见过几次。但此时的卿若属实没有心思解释这些。
车外就是集市,嘈嘈杂杂。卿若透着竹帘起伏间遗落下的缝隙看着外面,人和摊贩在缝隙里穿梭,杂乱的说话声在卿若这里显得既喧闹又格外安静。
萧莞的话缓缓地,突兀地,一遍一遍在她耳边响起。卿若的心思早就飘忽出去了。
马车突然停住了,马匹也像突然是受惊了一般,带动这马车不停摇晃。只听马夫呵斥一声:“你这人,怎么不看路!”
卿若收了心思,墨玉问道:“何事?”
“有个小道士,也不知看路。”那马夫只掀开帘子一边,语气有些不好地回道:“竟直直朝马车撞来。”
闻言,卿若也没甚上心,只恹恹地问了句:“那人如何?”
“车停得及时,并无大碍。”
卿若轻踢了墨玉一脚,便又侧过头想她的心思去了。
墨玉自然会了意,从袖袋里取了一小袋碎银,递了出去,让马夫打发了那道士。
银子递出不多时,却听外面那小道士喊道:“多谢郎君娘子,方才徐某惊扰了二位,愿以一卦聊表歉意。”
原来是个江湖小道,卿若正好心烦意乱得很,便让那道士坐在马车帘子外面替她算上一卦。
马车又晃悠悠地动了起来。
既是算卦,总该有个占卜的内容,卦姻正缘孽,卜权途财运。卿若现下烦的就是自己的姻缘,自然得算一算她和萧泽了。
“你且算算我的姻缘吧。”
那道士闻言,隔着竹帘推进来一袋铜钱,让卿若取了六枚。
道士接回选出的铜钱放在龟甲壳里,一顿有模有样地操作下来,终于不紧不慢地说道:
“娘子这姻缘……”
“如何?”
“孽缘已散。”
后来那道士说的一堆话,卿若便也没心思听了。
也不知是那次道士的话,还是自己想通了什么。回来后的卿若仿佛换了个人一般,闭口再不提萧泽。
墨玉不信那道士的话能那般影响卿若,旁敲侧击地提起几次萧泽,卿若一开始还有些反应,后来次数多了,卿若免不了烦了。便回道:
“你也莫提他了,我想清楚了,不要再喜欢他了。”
口吻却像个孩子,墨玉一笑带过,便又开始想着如何哄自家卿若开心。
过了几日,布庄做的马装也到了,先是送到了萧府,萧莞又带着人送来了墨府。
“我倒是头回拜访墨丞相的府邸,比着将军府,着实不输。”萧莞夸赞道。
好在她来的时候正是半晌午,墨丞墨玉都各自办公去了,家里只有卿若,萧莞才不觉得拘束。
本来送个衣服的活计,萧莞也不必来,打发个下人就是。不过是她想着找个由头看望卿若,问问卿若对自家兄长的想法。
“若若,那日我说的话,你可听进去了?”
卿若不在看她,低着眼眸喝茶——她了解萧莞,萧莞对她好是真的,希望她嫁给萧泽也是真的,不过这里面多少夹杂着些不干净的心思。
“若若?”萧莞又唤了声。
“前日回府的时候,我遇到了个道士。我让她给我算了姻缘,他说我现在是——孽缘却,良姻至。”卿若缓缓开口。
萧家日渐式微,虽然萧家四代为将,萧老祖还是开国元勋,萧家的门客也是遍布天下,可是,功高震主,萧家地位越高,皇族便会越忌惮。最近几年,圣人明升暗贬地处置了不少萧家旁支和门客。
现在的萧家,不论财权都远比不上以前了。可是卿家不同,一非开国元勋根深蒂固;二又取了嫡亲的长公主,圣人的嫡亲妹,圣人对卿将军更是深信不疑。
虽然萧家与卿若父亲政见不一,但是两家若能结为亲家,不仅能削减一部分圣人对萧家的猜疑,而且卿家是商贾出身,还能填补萧家几十年累积下来的经济空虚。
她这郡主身份,尚有千户食禄,安定住萧家直系绰绰有余。而且女流之辈入了萧家,就算功高劳苦,圣人也不会多猜疑,反而更希望她能多立下战功。
“孽缘?”萧莞眼里渐渐溢出困惑,她试探问道:“那人说的是,萧泽?”
“孽缘却,良姻至,乃上吉。”卿若又重复了一遍,好像是说给萧莞听,又好像是说给自己听。
确实孽缘……
可是,年少感情,说不清理还乱,喜欢得浅浅却也难以放下。
过了回门日,一切又回归平常。卿若调整好了几个月松弛的状态,一大早就到了校场。
比起其他正在操练的士兵,另一个躺在凉棚里睡大觉的人就显得格外明显。
卿若勾起嘴角,紧了紧手里的鞭子,大步流星地向打着呼噜的卢尘阳走去。
这边的卢尘阳毫无察觉,当卿若拿鞭子轻拍他时,他还非常嚣张地低吼了句:“自个练去,莫挨老子!”
直到鞭子落地发出一声巨响时,他才猛地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