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第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
周尔环顾已经空落落的办公室，只剩下眼前一盏灯亮着。孤独并没有因为外头的嘈杂而显得淡一些，相反，却愈发浓郁，让人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电脑屏幕的白光将她的脸庞映衬地没了五官，像一张白纸，却一点都没有遮掩眉间的竖纹。
“嚓～嚓～嚓——”
指尖蜗牛式的打字速度确实有些慢地让人焦急。
“哎～”
五六百字的日终总结，她敲敲删删用了两个多小时，这一声叹息足以说明发自内心的忧虑。
“才过了几年，我就成了一个废人！”
她有些失望地关闭电脑，摇了摇头，望向窗外的高楼和灯火，眼神却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和淡定。
早年毕业的时候，还是手工绘图，那一支笔可是她的绝活。可是如今用的是绘图软件。这一学就是一下午，而且才刚刚入门。旁边的年轻男子不知道在她侧面瞟了几眼，就差拍桌子骂人。但最终在她抬眼的瞬间憋了回去。似乎，那人收起脾气是碍于尊老爱幼的道德约束。
下班后，周尔端着一杯咖啡独自坐在工位，却听见背后一些闲言碎语。
那位本该让人称作一声“小师父”的年轻人刚走出办公室，仅仅拐了个弯，就开始无所顾忌地骂骂咧咧道：“靠！设计部什么人都招进来，还青都大学研究生，就这，这就一小白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人可是咱们老大弄来的！说是哥们的前妻。”
工位在周尔一旁的热心女人挑着眉，在电梯里口大声地说到。
“你说谁？”
一个楼层的其他人也簇拥过来好奇地听这个女人的八卦。
“周尔，设计部新来的员工。”
钟薇从这群人后头走来，端着手机专心浏览网页，特别神秘地笑了笑后也搭上一句。
“钟经理，什么情况？”
“群里说。”
电梯口一下子安静下来。
周尔虽然年长几岁，却也不是耳聋眼瞎。
“程一的哥们？！这可是我在网上投简历的众多公司的一家。这？”
周尔如淋大雨，自尊就这么挂到了最廉价的档次。
她放下咖啡杯，重新启动电脑。在《入职新人必读指南》的word文档中点开。瞬间，她的心跳提到了嗓子眼。终于浏览到了公司组织架构这一栏。
“怎么回事？入职前董事长还是贺万年，这也太。”
可怕的是屏幕上赫然写着：贺氏集团董事长何长青。
“何长青！可真是冤孽！”
周尔嘴角露出些许苦涩，怪不得那何秦这么惦记她的未来，原来是早已施舍了工作。
“这算是小三界的天花板了。”
她翻开随身携带的记事本，记录下一段文字：
“2011年6月8日，周三，天气闷热。
我的心情高开低走！
第一天入职贺氏才知道我还在被前任和他的现任安排。这是有多么不放心，是怕我报复，还是真得用心良苦？不过，如果有个女人可以那么爱一个男人，确实也是那个男人最好的选择。这些大度，我确实付不起。
对于工作，我有一种无法把握的恐惧感。专业知识已经被生活琐碎的事务磨光了，需要赶紧支棱起来。
其他，也就是些普普通通的小事，不足以写在这里。”
灯光依旧亮着，周尔的笔尖却有些依依不舍，总感觉表述不足以化解一些纠结的东西，说服不了此刻的心情。
《风吹过的街道》钢琴旋律响起，周尔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
“周尔，我是程一。工作满意吗？”
“程一，我今天才发现，之前有多么不了解你。你除了喜欢年轻小姑娘，还知道掩饰自己道德的虚伪。”
“我，我们毕竟那么多年夫妻，现在想想感情还是有的。我为你做这些完全发自内心。并没有其他意思。你要幸福，我也。”
“你也少一些愧疚感？呵～替我感谢你身边那位好心的姑娘吧，这份工作我承受不起。”
“哎！你先别挂！我们结婚后，你一直没到社会上工作过。何长青这人不错，之前也追归你，又刚离异。你在他那边工作和生活我都放心！”
“程老板，你真是没有底线。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把情分和家庭当什么了？我真是瞎眼才会跟你这个没有下限的人结婚。还有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你把我安排在他这里是几个意思我难道猜不出！千万别说是为我好，我已经不是你养在笼子里的兔子了！”
周尔气得撑在桌上，随后呜咽了好一会儿，才坐下来，提笔极其用力地写了几行字。
“明日就离职！我就不信了，我周尔凭着本事读书，就不能凭着本事赚钱吃饭！凭什么什么人都可以左右我的人生？！”
她放下笔，猛得合上记事本。发泄之余，有些无所适从。毕竟这么多年没有从事专业领域的工作，凭着过去书本上的理论知识和实习期的经验还是不足以从容应付。
况且，这个世界可不止一双眼睛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