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开门!”
“开门,开门…”
“……”
沈清凌大口喘着粗气,拼命拍打着各家各户的大门,连躲藏在隐蔽之处的流民也不放过,他的一颗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攥住了,痛得难以呼吸。
没有人回应他。
流民一把将他推倒,蓦然的瞪着他,“你干什么?要死啊……”
沈清凌跌倒在地,浑身被汗水浸湿,身后是惨烈的打杀声,城要破,家不在!
而面前的却是冷血的百姓,从小到大都未经历过如此挫败的沈清凌,第一次感受到了无援的绝望。
他倏地仰天长啸起来,似疯魔了一般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喝一声,“武威的儿郎!你们这群缩头乌龟,你们以为躲在家中便一切无忧了?你们以为城门破了,你们还能待在家中,城墙上的守卫守不住被杀了,下一个轮到的就是你们!与其都是死,为何不愿搏一搏?你死了,你的家人就活了!你们!你们!!!”
沈清凌心痛到眼眶通红,惨白的脸色在月色下更是难看,像是吊着一口气,随时都能一脚踏进鬼门关。
偏他还那样屹立不倒,就算是吊着一口气也要将武威躲起来的百姓给骂醒!
周围静得可怕,城墙之上的守卫倒下了又爬起…
就是死也要带走一个敌人。
空气里弥漫着作呕的血腥味。
终于有第一个人开了门,是个杀猪的屠夫,他操着浓重的武威口音喊了句,“欸,我能做什么?”
沈清凌悲绝的双目灼烈,如夜色里蛰伏已久的野兽,他愣怔了下,“……能能搬石头么?匈奴人不断地在爬梯子上城墙,咱们没有兵器,搬石头砸总是可以的。”
“好!我知道哪里有石头,这儿有座石坊。”
“孩子他爹。”那男人迈出了一步,身后便有妇孺喊他,眼睛里含了泪花。
男人朝着妇孺看了几眼,就阔步迈了出去。
“等等,朝哥,算我一个。”另一个男人也加入进来了。
“还有我。”
“还有我…”
“我……”
“……”
沈清凌就一白面书生,当真没忍住,眼圈突然就红了,泪水瞬间挂了满脸,模样狼狈又难看,吸着鼻头说:“走走走,刻不容缓,去石坊。”
…
“县令,这是要顶不住了!”
“顶不住也给我顶着!”江余淮被逼得额间青筋凸起,双眸狠狠地盯着不断上涌的匈奴人,“兄弟们,今日若是战死,来年我与兄弟们在忌日之上喝酒!”
今日城要破了,他们做了俘虏,新帝降罪他们守城不利到时不死也是治罪。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就是死也死得其所!
江余淮已是报上了赴死的决心,更是杀红了眼,鲜血浸染了他一脸,如地狱而来的鬼魅。
“江县令!江县令,我们来帮你了!”
突然身后传来沈清凌的叫喊声。
江余淮浑身一怔,朝着沈清凌看去,便见他身后青壮们搬着巨石上了城墙,足有百来个青壮,再朝城里看去,便见身后的妇孺们亦是在搬石头,在城门之后又架起一道护墙。
城墙破了又何妨,城内还有石墙!
江余淮眉心紧蹙,心脏如被扔进了油锅里在煎,脑袋一片空白。
沈清凌快步走来,拍拍江余淮的肩膀,“江县令,干什么呢?傻了?”
江余淮猛然回过神来,狠狠瞪了眼‘临阵脱逃’的沈清凌,一掌拍过去,差点将沈清凌的肩膀给拍塌了,兴奋喊道:“你才傻了,快快,快来,从这儿扔下去!”
这场突袭有了城中青壮的加入,守卫们的压力顿时减轻。
江余淮他们以站在城墙之上的优势,大大小小的砸下石块,匈奴人到底是没将城门攻下,在临近天亮之时撤出了武威。
江余淮猛地呼出一口浊气,立即下令底下人检修城门,对战死家属逐一安抚。
整个武威被战乱后的低迷笼罩,每个人的脸上都弥漫着一层愁容和迷茫,谁也不知道匈奴人会不会再来,也不知道他们能扛到什么时候…
…
…
俞诚安一路回到坞堡,第一件事就是面见温情。
…
…
“什么!武威现下如何?”温情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紧张地看向俞诚安。
俞诚安说:“夫人放心,昨日江余淮带着武威百姓算是顶了下来,本来武威百姓全都躲在家中闭门不出,你可知百姓是谁召集的?”
“……谁?”
“沈清凌,”俞诚安说到这儿满脸惊喜,“真是没想到,这沈清凌长得那般瘦弱,倒是个有担当的,竟然连夜召集百姓抗匈奴。”
“真的啊?”温情也惊讶了下,想起之前两人的相处,唇角轻轻一勾,刚开始还担忧沈清凌品行如何,怕闺蜜吃亏,现下倒是可以放一百个心。
沈清凌这小身板里藏着一颗坚强的心!
“只不过匈奴人虽暂退,但武威也是险胜,怕也是人心惶惶。”
温情听后,微一凝眉,若是武威破了,那必定压近潘禾,到时候潘禾顶不住,那就是打到家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