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三百流民已登记得差不多,俞诚安正带着人往空置的农舍安置,居长石将登记好的竹简交给蒙小裕,两人又是一番整理。
站在不远处静静等候的华毅见居长石忙得差不多了,才快步走上前。
居长石只觉面前被一道阴影笼罩,还以为有遗留的流民没有登记,也没抬头,问道:“叫什么名字?”
华毅抿了抿干涩的薄唇,双眸坚定,“居队长,是我,华毅。”
居长石微微一愣,抬眸朝着来人看去,便见华毅一身粗布麻衣,身形笔直地站在他面前,脸型瘦削却十分有精神。
“华毅,你怎么还找到这儿来了?”
前些日子收编农兵,华毅就过来找过他,只不过他的父亲有前科,所以征收农兵之时便将其直接淘汰掉了。
倒是没想到这小子几次三番又来找他。
华毅晒得黑黝黝的脸上划过一丝尴尬,“居队长,我知道您为什么不收编我。”
居长石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嘲讽笑意,轻呵了一声,又埋头收拾竹简,“你知晓还来找我,你找我也没用,进不了便是进不了。”
“可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啊,居队长,您不能一棍子打死一票人啊,我吃苦耐劳,这次春种也是有目共睹的啊,居队长,我就求您了,您给我一次机会吧。我若是入了农兵,哪怕最苦最累的活都给我干,我都愿意。”
华毅之前找居长石还是好声好气地说,这次是真急了,心里有什么话全都摊开来了说。
居长石手下未停顿分毫,就当华毅一个人在那放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现下是恨不得将自己劈成几瓣来用,六姑娘实在是太会差遣人了,从一开始的户籍登记,到水稻稻种的登记,配种,再到世子下令的农兵制,收编农兵,收拢流民,一项项,他的手和脑就没停过,每日奋笔疾书,名册归档,忙得年纪轻轻头发都白了。
哪还有曾经意气风发扫荡战场之风的飒气?
华毅说得苦口婆心,眼看居长石和蒙小裕收拾妥当了正要离开,他急得上前就挡住了居长石的去路,皱着眉头气道:“居队长!不管怎么说,沮渠曾经还是土匪呢,可还不是被夫人征用成了守卫?连土匪都有机会,我这个什么都没做被家族牵连的人为什么没有机会?!”
站在居长石身旁的蒙小裕一听,愤怒地上前一步,双眸里是凶恶的光芒,“你说什么!”
华毅怒火冲上脑门,不怕死地回盯着蒙小裕,“怎么,我难道说错了?!”
蒙小裕要不是手里端着居长石刚刚整理好的竹简,下一刻便要拳头上去了。
谁他妈也不能说他大哥!
居长石眼见就要打起来,连忙身体挡在两人中间,“干嘛呢,干嘛呢?这是要决一死战啊?”
蒙小裕一张脸因怒气涨得通红,“我大哥虽是土匪,却从未抢过不义之财。”
华毅亦是板着一张脸,双眸越过居长石的肩膀朝着蒙小裕,回道:“我爹是做了错事,但是我从未做过对坞堡不利的事情。旱稻稻种全数上交,该种的也全数种下了地,我华毅对得起天,对得起地!”
语毕,两人便紧盯着对方,抵着后牙槽谁也不相让。
居长石看看蒙小裕,再看看华毅,简直要被气乐了。
这他妈都什么事啊?
氛围焦灼着,仿佛空气里都在冒着火星子。
居长石深深叹息了一声,看来这事今天还真得解决了,他又看着华毅,问道:“华毅,你说说你为什么一定要进农兵?”
华毅本能地觉得不该说是为了农兵的那点银钱,实则他是真的缺钱,他也就算了,华芯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家里上顿不接下顿,日子太难熬了。
略一沉吟,他道:“我就想闯出些名堂。”
居长石沉默了会,突然就把手里的竹简递到他面前,装模做样地喊道:“啊呀,这玩意儿重死了…”
华毅眼风极好,上前一步就将竹简托到自己手里,“居队长,我来。”
蒙小裕见状,心有不甘地叫了一声,“居队长。”
居长石朝着蒙小裕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蒙小裕气愤地闭了嘴。
居长石带着两人往自己的住处走,半道上就遇上了温情和岑夏。
几人直接打了个照面。
居长石见到六姑娘本能地怕了,就怕六姑娘张嘴一张,马上就有新的工作压上来,他马上都二十有六的人了,和他要好的几个亲卫除了俞诚安还单着,就他还未娶亲。
从一开始原本打算回了漠北,就把自己人生大事给了结的,这倒好,他要再被六姑娘差使,这辈子的人生大事都得折在六姑娘手里。
说多都是泪。
居长石还不好装作没看见,上前恭恭敬敬作揖行礼,“六姑娘,这个点了怎么在这儿?”
居长石就差说了这午时的太阳最火辣了,像六姑娘这般身娇体弱的女子就该躲在家中,在外边瞎荡悠什么?
六姑娘荡悠就算了,就怕荡悠点事情出来。
温情是听出居长石口中的语气了,面上恭敬,背地里不知道怎么骂她压榨他咧,关键是她现下还真有一事又要拜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