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是金色的床帐,疏桐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挣扎着坐了起来。
寝室内空无一人,她感到腹部隐隐作痛,用手摸了摸,触到了松软的纱布。
“嘶——”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也不知睡了多久,疏桐眼冒金星,头昏脑胀的,更觉得腹中空空,饥饿难耐。
她掀开被子,发现自己小腿亦裹了几圈厚厚的纱布,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粗笨的粽子,她艰难起身,一蹦一蹦到桌案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一饮而尽。
“好饿……好想吃东西。”疏桐喃喃自语道,随后大呼:“有人在吗?能端点吃的进来吗?”
不消一会儿,一侍女端着一碗以青瓷盛放的稀粥,一路小跑着进来了,她用蹩脚的汉话说道:“小郡主……莫急。”
随后用手在嘴旁上下摆动着,意思是要喂疏桐用膳。
她先将餐案放在桌上,托着疏桐的腋下将她扶回了床上,以一枕头靠在床头,让疏桐半坐在床上,并用丝绸锦被将下半身盖好。
她起身端起白粥,先是用嘴吹到适宜的温度,再送到疏桐口边。
疏桐吃了几口,便感觉一股温暖从腹中升起,连外部的那三道伤痕都似乎被这股温暖融化了。
一碗白粥见底,疏桐可怜巴巴地盯着那侍女,指了指空碗,意思是还想再吃,那侍女心领神会,端着空碗出去了。
侍女还未回来,帖木儿倒是抢先一步推门而入。
“你……还好吧?”帖木儿看着疏桐,除了明显的咬伤和抓伤,她的额间和脖颈处也爬上了淤青和细小的刮擦伤。
“你说呢?”疏桐垫了垫身子,愤愤地反问道:“萨仁不如直接杀了我痛快。”
“疏桐,我也觉得萨仁此举过分了,可她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起步晚,底子差,而且对这种生死之事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概念。”帖木儿拉开旁边的凳子,坐下道。
疏桐抿嘴,说道:“那也不能直接把我扔在狼窝里啊……我要是被狼咬死了,你们就是草菅人命!”
“萨仁有分寸的。”帖木儿为她辩护道:“疏桐,教你学武的这些日子以来,我确实发现你缺乏一种对生命的敬畏。”帖木儿郑重其事地说着,稚嫩的脸上竟有种成熟稳重的气质。
“生命的……敬畏?”疏桐一字一字咀嚼着。
“正是。”帖木儿点点头道:“或许你也曾见过杀头,见过死人,见过敌人,亦或是无辜的生灵从你身边消死。但……也许你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的心态,你是否将心比心想过,若是那人是你,你是何感受?”
疏桐瞳孔微微扩张,似是受到了不小的震动。
她想起督察院御史在神像中惨死的画面,他狰狞又惊恐的面孔定格在了死亡的那一瞬间,还有白攸宁,疏桐不断揣测他的心理,在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时,他是什么样的心理呢,他是否想着谁,有着怎样的信念……疏桐陷入了沉思。
帖木儿趁热打铁道:“当你手握刀剑,同敌人奋力厮杀时,往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一刻你是直面死亡的,亦或是说死亡在你跟前。当然,我也并不是说你从前习武不认真,你虽嘴上抱怨,但是一直在坚持着,只是你没有悟到,习武的最高要义,和习武意味着什么。”
“所以……萨仁二话不说将我关进狼窝,就是为了让我体验到直面死亡的情绪?”疏桐明白了。
“其实你在铁笼中的那段时间里,萨仁一直在门口细听着动静,若是你真的性命堪忧,她会进去救你的。而她此前之所以迟迟未进,是因为她认为你可以战胜它们。”帖木儿的眼神突然流露出一丝温情和敬佩。
“疏桐,你杀了它们。”帖木儿一字一句强调道。
说罢,他走了出去,提着两张狼皮进来了。
“你在这两头狼身上划了好几道伤口,否则这狼皮很是值钱呢。现在只能留着给你做个纪念了。”帖木儿扬了扬两张脱水的狼皮,对疏桐说道。
“我杀了它们……这有必要吗?”疏桐突然显露了恻隐之心。
帖木儿放下狼皮,坐在床沿,对疏桐说道:“我曾经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你想,当时那两只狼逼你而来,不是你杀死它们,就是它们吃了你。习武之人,尚在自保,更贵在仁善,不轻易以刀出鞘,但我们习武,是为了更有力量,为了保护值得保护之人,你明白吗?”
“胤朝的镇北大将军是我很佩服的人,他治军严明,纪律分明,更重要的是他不滥杀无辜,从不虐待俘虏,这便是大义,国家之争,战乱在所难免,可说句立场不对的话,只有强大了,才能换来更长久的和平,国家里的百姓才不会受人欺辱。”帖木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喋喋不休地说了起来。
“方才和狼搏斗……我好像真的有种直面死亡的感觉,那时候我什么也没想到,只想要赢。只有赢,才能活下来。”疏桐抬眸望向帖木儿,眼神中有坚毅,一股力量从疏桐身上油然而生,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直面每一场战斗本身,信念足够坚定,便可以战胜强大于己的敌人。”帖木儿说道,“对了……不是方才,你已经昏睡了两天两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