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成,这些日子虽然短暂,但是我过得非常开心,谢谢你。”疏桐将衣袖抽出,对梓成说道。
“你能不能不走?你在外面过得不开心,对吗?”梓成不愿放疏桐走。
“梓成,别闹了,我不属于这里。”疏桐摇摇头道。
“你知道的……”梓成的脸涨得通红,他一个山野村夫,自小无忧无虑地在这崖底长大,对男女情爱之事更是一窍不通,可是,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若是不留住疏桐,自己将后悔一辈子。
“你知道的……”梓成重复道:“我喜欢你,疏桐。”
“梓成,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可是我只当你是朋友,而且,我在山崖上已是成过家的人了。”疏桐只道。
“欸,我是留不住你了。”梓成带着哭腔说道,“那么让我送送你吧……你要去哪儿?”
“我要去荻国,就是出了这山谷之后再往西北走一段距离。”疏桐对梓成说道:“时间不早了,早些歇着吧,若是明日你愿同我出谷,我们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
梓成点点头,道:“你先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疏桐闻罢,先回了屋中休息,梓成独自抬头仰望星空,只感觉一片惆怅。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
且说疏桐坠崖的小半个月里,山顶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半月前,白攸之得知疏桐下落不明,情急之下策马至西北,同白家军苦苦搜寻,却没有消息。
朔北的月亮比中原的大而明亮,挂在低低的天幕之上,映着白攸之的侧脸。
他的下颌冒出了短短的须根,而他也无心去理。原本还算白皙的皮肤在朔风的吹拂下已然粗糙了不少,他的心木木的,连疼也是一阵顿痛。
远处的军营里十分喧闹,白家军的士兵们在这荒芜之地,唯一的娱乐活动便是在旷野上支起一篝火,围着它载歌载舞。
一个沙哑的声音悠扬地唱起了王翰的《凉州词》: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是啊,杀戮要比白攸之想象的残酷得多,他敬佩信赖的大哥,在突如其来的宫廷事变中殒命,他中意的女子,如今也下落不明……
他的生命仿佛突然蒙上一层灰霭,无论如何也挣不脱。
如今的他,也只有借酒消愁,只是这酒入愁肠愁更浓,他在酒精的麻痹下渐渐失去意识,再度醒来时,朔北的圆日已经当空照着了。
“白大人,城门外有一男一女,自称是来议和的。卑职并未接到哪位大人前来议和的消息,且那男子憨厚老实的模样实在也不像是什么大人……”一士兵行至白攸之面前,拱手作揖道,“此等诡事……不知是否应该劳烦道玄年将军,还请白大人明示!”那士兵拿不定主意,左右为难道。
“你说什么?一女子?说是来议和的?”白攸之霎时酒醒了大半,站起身子扶起那士兵,握住他的肩膀确认道。
世间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吗?
不……那一定是疏桐!
白攸之又惊又喜,顾不上一身酒气,便向城门奔去。
白攸之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向下俯视那两个人儿。
虽大变了模样……但错不了,就是疏桐!
“开城门!”白攸之冲值班士兵喊道,士兵抬头,看见白攸之,连忙去拆抵住城门的木桩,将笨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一股黄沙裹挟着大风吹入,值班的士兵们一阵咳嗽。
梓成有些害怕,不经意地瑟缩了身子。
疏桐在一旁安慰道:“没事的,梓成,不要害怕。他们不会伤害我们的。”
白攸之翻过城墙,将佩剑插入城门缝隙之中,自那城门之上一跃而下。
他顾不上一切,冲到疏桐面前,将她揽入怀中。
“攸之……”疏桐的脸被埋进白攸之的肩上,声音也被吞了大半,模模糊糊的。
“欸!你这个登徒子,你干什么!”梓成愤怒地扳住白攸之的肩膀,就往远离疏桐的方向拽。
白攸之拿佩剑的那只手推开梓成,依依不舍地放开疏桐。
疏桐感觉自己像融化在一阵苦涩里。
“你怎么在这里?”疏桐问道。
“我听说你出事了,便赶来了,可是找了你许多天,都不见你。”白攸之神色复杂地说道:“幸好你回来了。”
“我本不想回来了……”疏桐顿了顿道:“可一想到两国交战死伤无数,我便不忍心。”
梓成的眼睛一亮,在一旁说道:“疏桐,事成之后,你同我回落月屯吧,那里清净,与世无争。”
白攸之这才彻底注意到身旁的男子。
只见这男子穿着同疏桐类似的黑麻衣,衣袖似乎有些松动,发达的肌肉和黝黑的皮肤隔着粗麻隐约可见,那男子用一根草绳束住腰,一双草鞋夹在脚上,装扮得颇为老实。
白攸之将视线转移到他的面部,似荻人,又不全像,眉毛粗而浓,眼睛大而弯,鹰钩鼻,薄嘴唇,仔细瞧着还能看见脸上的斑点。
“盯着我做什么?”梓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