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清醒
我自是深知时光漫长,却也惊讶竟可让一个人轮回这许多世。因是从后向前看,匆匆并未细究其中因果,也不知这后一世为落魄贵族,是否因这一世生做平民的逆转人生。
按他兄长所说,若不是赶上了好时候,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进得了家门。也难怪,那个时代他母亲出身奴籍,大户人家怎会允他入族谱?但上行下效,正赶上皇帝有了政策,下面自然便揣测出了些旁意,再加上他母亲容貌姣好性格柔顺,也就给了他机会。
说起来,这投胎之事也是玄妙,我看了他的前四世,无一不是不走心的脾性,可这一世却生的心机深沉,不仅对人卑躬屈膝百般讨好,还暗中蛰伏精于算计,三教九流无不结交,最后终于是傍上了彼时全国第一的“大树”——新帝。作为新帝登基之前就暗中搜集信息的密探,新帝登基后更是用他在各府安插耳目以刺探朝臣私密,其存在既隐秘又公开,既可恨又可惧,却无人敢言。可矛盾的是,就是如此一个无视是非、暗中拔刀、沾血无数之人,却在得了势之后也未对曾种种欺辱于他的家人动手。一生竟也算于君忠,于母孝,于亲仁,于妻礼。奇特!
却不想他的再上一世更奇特:人活一世,没人真的能泾渭分明,而他这一生,却都在追求某种极致的平衡,像两个截然相反的人在拉扯,势均力敌。
他本生在富庶人家,幼时却被人贩子拐了去,辗转竟进了专门培养杀手的暗庭。他成了最优秀的杀手,就像天生嗜血的魔头从没有一丝犹豫。可他杀人也救人,除了让人闻风丧胆的恶名外,他还有一个远播四方的侠义美名。他杀一人必救一人,绝不多一个,也绝不少一个。他杀了培养自己的养父,又抚养了养父的女儿。他将这女儿养得温柔善良,却将她嫁给了另一个杀手......后来改了朝换了代,他就隐在市井之中,一日纵情声色,一日洁身自好,一面重礼,一面轻狂,寻死又贪生......
空沙戴着面纱,容貌只隐约可见,但我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将她的画像拿出去卖定能赚上一笔!
擂台上的异堞输的毫无悬念,而之后没上场的就只剩行路一人了,此时空沙一到正好与他组成一组,且不违背他的规则。于是行路便上前搭话道:“久闻姑娘功夫深不可测,上次没能请教至今遗憾,没想到竟有了这样的机会。”
传闻毕竟是传闻,可听却不可全信,何况行路是领教过一次的人,他既然可以这样无所顾忌的去搭话,说不定这空沙并不像传言那般口可诛心。当然,也不排除行路是真正的勇者的可能。无论如何我都对空沙将要做出的回答相当好奇。
我竖着耳朵似乎先听到了一声长叹,然后她开始说话了:“再深不可测的功夫又有什么用?四季花令不可改,岁月川流不可截,徒增虚名惹人厌。我最是不愿看这满眼的艳红娇绿了,可又能如何呢?也只得强打着精神来看看你的笑话。”
嗯!实乃勇者。
“这真是难为姑娘了。”行路颇感愧疚,但还是询问道:“不知现在能否上台?”
“等一下。彩蝶。”
听见她叫,跟在她身边的一个侍女就上前一步道:“小姐,您从没有过叫‘彩蝶’的侍女。”
可她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道:“去把那朵花摘来。”那个不叫彩蝶的侍女就去摘了花,“这儿。”然后按照指示簪进了她的发髻。难道刚刚不是她说的最不愿看这满眼的艳红娇绿吗?“拿脚凳来,扶我上去。”此刻我甚至有一丝怀疑:难道只有我能看到台阶吗!?
这样的性格!我就突然不想卖她的画像了!可一抬头看到屋顶上的小掌门,一眼我就知道:她简直喜欢死了!台上二人才交上手她就跳了下来坐在了我的赌桌上——空沙那侧。我看大家也都无心下注了,就也坐上了桌——行路那侧。异堞的护卫把他的椅子搬了过来放在了我边上——但那个高度除了前面看热闹的人以外什么都看不到。
只见台上刚刚还羸弱不堪连上台都需要人扶的空沙单靠一掌就拦下了行路的飞刀,然后用与行路几乎一模一样的招式将自己的玉钗飞了出去,虽是现学的招式威力却反倒更大,行路侧身闪过,从左袖中甩出双流星,空沙转身避开空翻拾起了地上刚刚被她裆下的那两把飞刀,一下拉近了双方距离,从中运距离变成了近身战,行路转身后退一边用流星锤限制空沙的动作,一边右手持长匕首准备近战。
看到这,小掌门突然就用胳膊肘杵了我一下,吩咐道:“把枪拿来。”
我一惊:“你要用枪迎战他们中胜的那个?你那套枪法到现在还在改良中,几乎就没经过什么实战,这种时候还是应该稳妥些。”
她却反问:“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爹从不催我练刀,任由我出入提枪?难道还真是怕我篡位不成?”
我倒还没傻到会信这种只有她们父女俩玩得认真的玩笑,可也只觉得是师父宠着她。而且她也确实不需要被催着练刀,她现在的刀法就已非常人可比,西风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但在江湖上也绝非没有一席之地,她只身打到掌门全身而退,这就足以证明。
她见我没说话,便又道:“平云刀虽是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