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的却是巨大的疲乏,坐在椅子上的她随时都会倒下。他起身想去扶她,想抱她到榻上睡,可他的第一步尚未迈出,就听她冷笑一声:“现在,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他了。”倏忽间的迷惑,他立即懂了她的意思。“可他那时也还是孩子,这些事与他无关。你也没必要讨厌他到......非娶我不可。”
“我不喜欢他并不是因为这些,在还不知道这些事的时候,甚至没发生这些事的时候,我就已经很不喜欢他了。”
她已是半睡半醒,不知是不是真的还在听,又会不会记得,可在她的头彻底倒在何躔的手上之前,她确实问了一句:“为什么?”
何躔将她抱到榻上,盖好了薄被,蹲下看着她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睡着了的她依旧是他熟悉的那个她。
“因为你,”他喃喃:“因为你喜欢他。”
池月这一觉整睡了十个时辰,醒来后就得了场病,嗓子哑的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好在军医说只是有内火并不碍事,开了些清热解毒的药吃了几副三四日果然便好了。可即便她好了话也很少,更是很少提及孤身从京上到见到何躔这一路上所发生的事,因为确实如她所说,没什么特别的,在那个混乱的时期,动乱的地域,安然无恙才配让人震惊。
而与此同时,那个一无所知的我,刚到京上还没来得及敲响何府的大门就被守株待兔的我爹逮了个正着押送回家了。虽然他也是树林那晚才了解了全部真相,却也不耽误我成了这世上唯一一个傻子!我还在抗议!还在痴傻的等着时机,还在与母亲软磨硬泡的说着情,还在花言巧语的哄骗奶奶。我还以为她在等我,还以为什么都不曾改变,还以为不久后我们就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就在池月到军营后的第六天,何府两月前寄出的信终于送到了,不是寄出的第一封也不是最后一封,只是众多信中唯一有幸被送到的一封。就在同一天,何躔报平安的信也和军报一起抵达了京上。也是这一天,他们获得了那场战争的胜利。
捷报很快传入京上,看似举国欢庆的气氛下有人却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地位担忧了。何将军本就是重臣手握军权,这些年抗敌又屡获战功,地位愈见显赫,再加上这次,何躔归京必有封赏,这父子二人就更不可小看,直接威胁到了某人的地位,于是便谋划着让那十几年前的谋逆案再演一回——还没等到大军启程就四处散播起了谣言。自古皆如此,想让将军死,一句“功高盖主”屡试不爽。
于是一方面出于战事初止,边境情况尚不可放松的考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谣言,何将军决定与大军先留在边境,因为他们父子本也不在一处驻守,便书信一封让何躔将军中事物安排好先带着池月领一小队人回京复命。何躔收到信又将负责人员回信给何将军以备调遣,各处妥当后才轻装简行踏着官道前往京上。然而仗都打完了,这一路所见之景却不比战场暖多少,白日尚且如此,夜里只会更严重。朝上的大人们权谋玩得专心,就顾不得看一看百姓的日子了。
可偏偏就在这样的夜里,池月特意等到何躔房里的灯熄了才悄声出了驿站。但不管她多悄声,也不可能让他毫无察觉。
生命不断兜转轮回,在我不断延长的寿命中越来越像场游戏,年轻人都觉得自己是勇者,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会逐渐固化进某个场景不断重复相同的事,做起了系统设定的角色,不再反抗也不去纠结,只是或清晰或不自知的,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