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老舅家的门,一股柴草烟的味道夹杂着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透过灶台升起的团团蒸汽我看到这间房屋是厨房,门边一个大土灶柴火正旺,火光映在老舅们和她的大女儿脸上,她们正在忙碌着炒菜做饭。灶台是用土坯垒起来的,一口大铸铁锅几乎占据了整个灶台台面,后来听说这锅是18印的,为了便于擦拭,灶台面上铺了二块木板,18印的锅是什么概念呢,我估计做上一锅饭,二、三十人是够吃的了,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锅呢?厨房的北面,靠墙堆放着几梱苞米秆,还有二口大缸,一个装着清水,另一个装了一些麦麸子,地面是土的,既没有砖也没有水泥,有些坑坑洼洼的,在堆放柴草的地方有几块木板铺在地上,凑近一看,原来木板底下是一的地洞,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见,这里面是干什么的,就像《地道战》中的地道一样。我就问道:“老舅们,这是干什么的?”“啊,这个啊,是菜窖,是秋天往里边贮存菜用的。”原来东北这边,到了冬季,气温非常低,常常是零下二、三十度,外边滴水成冰,是不能存放新鲜蔬菜的,所以为了使漫长的冬季有新鲜蔬菜吃,就要把土豆、萝卜和白菜等新鲜蔬菜存放到菜窖里,这里存放的菜一直可以吃到第二年新的菜生长出来。菜窖可是家家户户必备的建筑设施。
走进老舅家的里屋,呵,好不热闹啊,除了老舅一家人以外还来了一些邻居,大人小孩,男人女人,叽叽喳喳地听不清都在说些什么,反正都是眉飞色舞的。
老舅家的里屋,相当于厨房的二间屋那么大,南面一铺大炕,大炕之大,让我感到吃惊,大炕大约有七八米长。在东北这里,所谓的炕就是用土坯搭起来的土台子,像床那么高,在炕的内部搭的有烟道,在外屋大灶台做饭时,烟火从灶膛通到里屋的炕里,再从炕里通到房屋外面的烟囱,这样一来,就可把做饭烧柴的余热传到大炕,饭做好了,炕也烧热了,到冬天的时候,外边天寒地冻,屋里的炕上却是温暖如春,所以东北的土炕又叫火炕,是典型东北农村的特色。
姥姥盘腿坐在炕梢那边,端着一个一尺多长的大烟袋锅,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烟一边和母亲唠嗑,旁边还有一个从房梁上用四根麻绳挂着一个像小船一样的东西,时不时地姥姥就用手推一下,这个东西便像秋千一样轻轻地摆动起来,我就问姥姥这是什么东西,姥姥说这是悠车,是哄小孩子睡觉的。好奇怪好有意思啊。
后来我才知道东北有三大怪:“窗户纸糊在外,大姑娘叼烟袋,生个孩子吊起来。”这三大怪,其实是闯关东的人创造出来的,充满生活的智慧。
这第一怪,是因为在那个年代,社会经济落后,普通百姓都买不起玻璃,只能用纸代替,而东北的冬季漫长又寒冷,把纸糊在里面的话,屋里的水汽重,窗户纸容易受潮,一旦受潮便很容易损坏。而糊在外面就不存在受潮问题,还可以保护木质窗棂不受风吹日晒,延长窗户的使用寿命。
这第二怪是因为把婴儿放在悠车时,吊在房梁上摇晃,这种摇晃就像母亲抱着婴儿摇晃一样,可以使婴儿安宁,所以,悠车代替了母亲抱着看护,解放了双手,同时也充分利用屋内空间,是一个非常科学的方法。这个习俗据说源于满族和蒙古族,因为是游牧民族的原因,牧民在迁徙游行时经常把孩子放在摇篮,用绳子挂在马背上,于是就有了如今的第二怪。
这第三怪大姑娘叼烟袋,其实在那个年代在东北是常见的,这可不是她们生性如此,而是与当地的气候有关。东北地区的冬天漫长而又寒冷,一年中约有150多天在零度以下,甚至达到零下三四十度,天气寒冷人们也无事可做,于是串门、唠嗑、打牌、抽旱烟就成了常事。但抽旱烟没有卷烟纸,只好使用烟袋锅抽。大部分的男女老少都会抽烟,所以大姑娘也不例外。于是就看到很多大姑娘叼个大烟袋抽旱烟,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当然现在社会进步了,这第一怪和第三怪几乎见不到了。
姥姥跟前还放着一个用纸糊的像小盆一样的烟笸箩,里面装有半笸箩烟叶,姥姥烟袋锅里的烟抽不了几口,很快就抽完了,姥姥就把烟袋锅在炕沿上啪啪地磕几下,把烟锅的烟灰磕净后,在烟笸箩里又装上一烟锅,点燃接着抽。姥姥和母亲长得很像,姥姥面容非常慈祥,她看着我们兄妹几个的眼神,充满了柔情,仿佛把自己所有都拿出来,还嫌亏欠。姥姥慢悠悠地跟母亲述说着这些年亲戚们和村里的变化,姥姥头上扎了个发髻,青丝间稍许有些白发,穿了一件藏青色的斜襟上衣,这一身打扮还留有民国时的痕迹。姥爷是在三十几岁的时候去世的,姥姥没有再婚,独自一人带着三个孩子生活,后来母亲随军到了湖南后,姥姥就带着老舅老姨一起生活。姥姥在胡家店这里生活应该是有很多年了,我想大概应该有几辈人了吧。看看墙上挂的姥爷的相片,看看姥姥,再看看忙里忙外的老舅一家人,我想社会大概就是这样吧,一代又一代人在自己的土地上,辛勤劳作,生生不息。
老舅一家和我们家差不多,也是个大家庭,除老舅、舅们和姥姥外,还有四女一男五个孩子,大孩子亚贤已经能帮父母做一些活了,最小的尚在悠车里,虽然一家人在这个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