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天就是开堂的日子,苏怜要提前一天进城,后晌在城里还得跟小九对对口供。阿吉听说她要进城,便闹着要一同去。
苏怜无奈,只好让张见山和阿吉也陪着她一同进城。却说好,绝对不许张见山带着阿吉去衙门看她打官司。她不想让他见到自己与人对簿公堂时龇牙咧嘴、张牙舞爪的丑样子。
话说回来,她几时变得如此在意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了?
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准备换衣服出门的时候,对着几件衣服犯了难。
张见山在院子里等苏怜一道出门,却左等右等不见她出来,阿吉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张见山只好来敲苏怜的门,催她快一点。
门打开,张见山见他那小娘子穿着中衣立在门边,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我不知道该穿哪件衣服……一般女状师是什么装束?”
张见山被她这种偶然犯傻的糊涂劲逗笑了。
“怜儿觉得,女状师是一般常见的么?哪有什么规定装束,找一件干净素雅的裙子即可。”
苏怜“哦”一声,转头去拿了两条裙子来,举在张见山面前:“见山哥哥看一看,哪条好?”
小娘子平日里主意大得很,偶尔犯些小迷糊,有些难得的小鸟依人。张见山看了看她手里的两条裙子,到:“选这条绀蓝的吧。”
苏怜换上裙子,给张见山看了一眼,确认大概是那么回事,便仍换回平常的衣服,将那绀蓝的裙子收拾好,一家人总算可以出门了。
***
今日进城,苏怜选了城里最好的客栈,挑了一间带会客厅的套房,为的是方便与小九对口供。
刚在客栈安顿好,小九便依约来了。阿吉本来是要同他爹上街玩儿,见苏怜要与人商量打官司的事,忽然不想去了,非要留下来,跟怜儿姐姐学习如何打官司。
张见山不愿娘子与外男同处一室,又不便明说,便由着阿吉去闹。苏怜被小崽子缠得没办法,只好答应让他在一边听,约好不许他插嘴打扰。
小九这个案子,本也没有多复杂,只不过苏怜做事惯来极为认真,设想了好几种可能在公堂上出现的情况,准备好应对之策,将如何说、如何对都与小九说了,以免他到了堂上慌乱不堪。
张见山怀里抱着阿吉,在一旁听着苏怜教小九应对,心中不由得感佩。
他的怜儿不是寻常女子,倒像个女诸葛。眼前这一幕,总让他有种看谋士献计的感觉。
这样的女子,自然不能如同寻常人家那样用礼教女则紧紧箍着,否则,总好似暴殄天物一般。
那夜与她坐论国富之道,怜儿的胸怀见识让他大感意外。之后每每想起她那时认真的神情、温柔的低语,总让他心旌动摇。
他有好多亟待谋划的大事,若是有天能唱开来与她对谈,不知道她还会有什么惊人之语。有时想问她,却又担心会引起她的疑心。
他宁愿像现在这样,暗中静静地观察她、看顾她,小娘子的行事做派,有时也令他暗中受益。
这次她说要打官司,他本想暗中帮她一把,但亲眼见她如此用心准备之后,便决定此次还是让她自己放手一试。
若是输了,不过就是回家当着他的面哭一场。张见山想起每次她倒了霉哭鼻子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
与小九交代完毕,苏怜便让他早些回去休息。阿吉乖乖听了一后晌,竟然一点也不闹,一直非常专注。苏怜暗自惊叹这孩子的心智,求知欲如此旺盛,定力如此强,一点儿也不像四岁孩子。
她心疼阿吉,便提议晚上带阿吉逛夜市去,仍去吃肘子糖饼。阿吉开心不已,又问:“阿吉和爹爹明日可以去看姐姐打官司么?”
苏怜连连摆手道:“不行哦,你们若是去了,姐姐会分心的,一分心,那官司便要输了。”
阿吉沮丧地撅起小嘴。
张见山趁着苏怜不注意,悄悄对阿吉说:“明日爹爹带你偷偷去听堂,不要让姐姐知道。”
阿吉又开心地拍起手来。
***
今日是开堂的日子,衙门门口一早边用水洗过,太阳一晒,只留下一些水渍,干干净净的。
对于做了两年师爷宗璞来说,开堂不过是例行公事。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一早醒来,他便开始怦怦心跳。
对了,今日是那苏娘子上堂的日子,跟她唱对角戏的是她姐夫陈定川。
她还不知道,陈定川早就私下打点好了知县,反告羊小九偷了王赖巴做的桂花皂拿去卖钱。赚来的五百两银子是王赖巴的,羊小九还要倒赔五百两以示惩戒。而她作为状师,也要受到牵连,如果羊小九赔不出五百两,她和小九要共同承担赔偿判罚。
陈定川还与知县商量好了,一千两银子,九百两给知县,陈定川分一百两,王赖巴落得个无罪。
这官司还没打,她苏娘子就已经输了。
宗璞得知内情,连日来不断权衡。一边是自己的上司和同榜,一边是素不相识的原告。他再怎么样,也没有理由去淌这趟浑水帮她。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总是惴惴不安,总觉得亏欠了那个小娘子。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