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怜迎着两人古怪的眼神,笑盈盈道:“怎么了?我可不是不会写状纸哦,只是想学习学习章程套路而已。”
是——吗——?宗璞瞥着这位苏娘子,她脸皮可真够厚的。
小九满头冷汗,他怎么就信了这在家相夫教子的小娘子会打官司?
可事已至此,已经上了苏娘子的贼船,小九觉得自己也是来不及半路下船了。
他对宗璞拱手道:“大人,您看,能不能给小的找两份写得好的状纸看看?第一次打官司,确实也是心里没底。”
宗璞同情地看了一眼羊小九,心想他这老乡多半也是着了这女子的道。
“稍等,我去后面找两份已经断了案的。”
宗璞起身,去后面放卷宗的库里寻了五份写得尚可的,拿出来给苏怜。
苏怜伸出双手要接,宗璞又收回去道:“只能在此处看。”
苏怜忙不迭点头,宗璞才肯将状纸交给她。
苏怜立于堂上,将状纸一份一份展开来看。她看得极专注,浏览速度却很快。身边的所有事情此刻都与她无关了。
宗璞看着这个亭亭而立的小娘子。她穿着湖蓝的夹袄和翠绿的襦裙,头上挽着常见的圆髻,桃面杏腮,双唇含珠,豆蔻梢头二月初。
可是此刻她面上神情却极为严肃,一点儿没有儿戏的意思,有点儿像女夫子。
苏怜看完了五份状纸,心中已经明白了写状纸的套路,笑盈盈地将状纸还给宗璞。
宗璞一边卷起状纸,一边懒懒道:“这写状纸嘛,也算不得多高深。不过是言之成理,切中要害,辞藻切忌浮华。苏娘子既然要替人告状,总该读过大齐律吧?”
“读过的。”苏怜眯起眼睛冲这师爷笑了笑。她是要做大生意的,怎么能不学法懂法呢?
宗璞道:“娘子若是能赶在今日申时之前将状纸递上来,便可赶上五日之后开堂审理,否则便要等到半个月后了。”
苏怜笑道:“大人放心,妾身未时之前便可递上来。”
宗璞瞥了她一眼。现在午时已到,距离未时也只有一个时辰,她真能赶得及?
苏怜朝着宗璞施施然一福,便领着小九转身出衙门。
刚出衙门,小九便问:“苏娘子,眼下我们上哪儿去?”
苏怜笑道:“自然是先吃饭。”
小九问:“咱们不写状纸了吗?”
苏怜笑道:“边吃边写。”
小九看着这位娘子,她明明不会写状纸,还非要告状,火烧眉毛了还一派轻松,真是怪哉神人。
苏怜带着小九直奔鹿鸣轩,要了一间雅间,却只点了两碗面。小九见她进出这种奢华酒楼竟然跟回自己家似的,不禁又啧啧称奇。
苏怜随便扒拉了两口面,便向小二要来纸笔,推开碗,伏在桌上开始写诉状。
小九一边吃面,一边看着苏娘子奋笔疾书,她写字的速度让他看呆了,面都从嘴里掉下来了。
“苏娘子,这不是很会写吗?”小九虽然不识字,但是看她如此娴熟,应该是精于此道。
苏怜头也不抬:“我说了,我会写,你们都不信。”
前世作为投资人,打过不少很复杂的商业官司,既当过原告也当过被告,对于官司的套路,她早已烂熟于心。相较之下,小九这个案子实在是不值一提。只不过,法律文书各有各的套路,她问宗璞要状纸,只不过是看看格式和行文的规矩。
小九见苏娘子如此熟稔,对打官司又充满信心了,停下筷子问:“苏娘子打过几个官司?”
苏怜想了想,道:“一个也没有。”这也是实话,这辈子没打过。
小九顿时如丧考妣。果然,他又被骗了。
苏怜写完了状纸,忙不迭催小九快吃完。小九只好不顾烫嘴地三两口吃完,跟着苏娘子急急忙忙赶出门去交状纸。
回到县衙时,午时刚过一半。衙门里的人午休好了,刚刚打开门,苏怜便带着小九冲进去,双手将状纸奉上给宗璞。
“大人,这是青阳县洗布巷羊小九告清河县蓑衣巷王赖巴的状纸。”
宗璞有些惊讶,这小娘子倒真的把状纸写出来了——想必也是胡写的吧?
待他打开状纸仔细阅览,心中更为惊讶了。
小娘子字写得极为工整,词句简练,言之成理,切中要害。当师爷这两年来,宗璞还没见过写得这么好的状纸。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小娘子。她,是叫苏怜?
漂亮女人有心计,逞勇斗狠爱折腾。这样的女子,什么样的相公才能降服得了?她家夫君难道不管管她?
宗璞听闻,这苏举人的嫡小姐嫁给了一个山中猎户,如此说来,应该是她把男人彻底降服了。想来也是,如此漂亮又厉害的女人,配上一个乡野村夫,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那汉子必然是万事都听娘子的。
苏怜见这师爷呆看了半天状纸,又抬头盯着她看了半晌,不知在想什么。
“大人,这状纸不行么?”
宗璞回过神来,肃容道:“娘子的状纸写得好。”
苏怜一听,转头冲着小九眨眨眼睛。意思是:我就说吧,你还真以为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