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望娣不服气,“我儿子买了这里的房子,定金都付了,怎么就不能进去?”保安只是拼命摇手,送客的架势。苏望娣自觉失了面子,愈发不依不饶,当即给顾昕打电话。顾昕这几日在党校学习十九大,听了便怨母亲不早说。苏望娣道:“你叔叔婶婶都等着呢,总不好白跑一趟——”电话那头应该挺忙,匆匆挂了,又发条微信:“你们等一下,我找人过来。”一会儿,果然来了个瘦瘦小小的姑娘,见了苏望娣和顾士海,便叫“爸、妈”——竟是顾昕未过门的妻子小葛。众人傻了。苏望娣也傻了,统共只见过一面,连眼睛鼻子都没看清呢,比陌生人也强不了多少。这当口完全不知说什么好。顾士海更是接不上话。好在顾士宏当了多年的中学教师,基本功在那儿,稍稍可以挡一阵,“你好你好,这个,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顾昕让我找中介,可那人电话打不通——只好自己来了。”这女孩也是个腼腆的,一说话就脸红。也难怪,对方一大家子,陌生面孔,两边都是尴尬得头皮发麻,手心全是汗。胡乱打了招呼,算是认识了。小葛再打中介电话,好不容易通了,那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见到这么多人,也是发愣。工地上路窄,又刚下过雨,不好走。大家排成长龙,中介和小葛前面带路,后面一个个跟着。冯晓琴姐妹走在最后,冯茜茜一拉姐姐衣角,凑近,“这女的比照片上还难看——”冯晓琴“嘘”的一声,“关你什么事?”冯茜茜兀自咕哝:“屁股那么一点点,能顺产吗?”冯晓琴瞪眼,“不看就回家。”
样板房在最里面那幢的二楼。房型朝向都与买的那套一样。每层三梯两户,专设保姆电梯,朝北,直通保姆房。中介在门口分发鞋套,数量不够,“没想到有这么多人——”。
“没事,我打赤脚。”苏望娣正要脱鞋,忽想起袜子上有洞眼,又停下,包里翻出两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套在鞋子外面。众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去。240平方米,三室两厅,装修得金碧辉煌。客厅最是正气,宽敞明亮,南北通透,地板用大理石雕花,做工细致。艺术吊顶。门用的是顶级黑檀木。厨房电器整套米勒,德国进口。全屋地暖加霍尼韦尔新风系统。所有的电子设备都与手机App相连,不在家也能操控。
“家具是送的吗?”顾士宏没头没脑地问。
“二哥帮帮忙好吧,”顾士莲哎哟一声,“这是样板房,家具是给你做参考的。啧啧,送的,真亏你想得出来。”
“我也在想呀,这套家具一看就是老价钱。应该不至于。”顾士宏讪讪地。
“你们觉得怎么样?”苏望娣一副主人的声气,问大家。强调“多讲缺点”。
“两个哑巴睡一头,没得话讲。”高畅竖起大拇指,赞道,“豪宅就是豪宅啊。唯一的缺点是,实在太挺括,让人看了自卑。”
“小高你这个人呀——”苏望娣抿着嘴笑,手胡乱挥了几下,兀自谦虚,“我觉得别的没啥,就是每个房间都带卫生间,不实惠,太浪费了。”
“全套间,这是设计理念。”中介解释,“每个房间除了卫生间,还都配备阳台。”
“算在面积里的呀,要钱的呀,又不是白送。”苏望娣嘿的一声,“我们又不是没装修过,卫生间是大头,马桶、台盆还有浴缸、龙头,最烧钞票。”一跺脚,又向众人介绍,“这里的装修标准,一平方米15000块——你们说说看,是不是要死?我看一点不值。”
大家连忙捧场:“值的,怎么不值?这么高大上——”唯独顾士莲泼冷水:“也是,自己装修的话,10000块一平方米可以做得比这好。”高畅推她,“你怎么晓得,讲得你好像很懂经似的。”顾士莲道:“开发商不要赚钱啊,装修公司不要赚钱啊,这么一圈下来,不得扒一层皮?所以说装修还是自己弄的好,省钱又放心。”苏望娣撇嘴,“你让他们两个小的自己弄?他们懂什么?到头来还不是折腾我们。他们哪里来的时间和精力!”
“关键还是这个,”顾士莲手指搓动,做了个数钱的动作,“拈得开。不像我们,统共那么几张。再折腾也只好自己弄。我们退休工人,时间和精力不值钱,跟你们昕昕不好比的,礼拜天还要到党校学习,后备干部,重点培养对象,将来新区区长逃不脱的。”说着,朝小葛微笑,“我们这边都是瞎讲惯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房子挺好的,替你们开心。”
到了这步,晚上聚餐,便邀小葛同去。“拣日子不如撞日子,你要是没事,就一起过去吃个便饭。家常菜,大家聚聚聊聊。”顾士宏把话说得不松不紧,若这女孩拒绝,也由得人家。毕竟初次碰头,又非正式约请,女孩皮薄推却,也正常。谁知小葛考虑半晌,眼圈额角都涨红了,一副为难的模样,嘴上竟说“好”。顾士宏才知这女孩老实到极点,连个“不”字也出不了口。一行人到了家。向顾老太介绍小葛。老人家一激动,回房用红布袋装了一只金戒指出来,“见面礼总归要的——”解放前的老货,式样难看,颜色倒是澄黄发亮。“老早还有几只,‘文革’时候丢了,统共剩下两只,奶奶偏心,只留给孙媳妇,其他人想也不要想。”顾士宏笑着解释,说冯晓琴也有一只,“你就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