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莫要动气!”冯德泰忙出头劝说,“堂哥是太心急了。”
冯德召也知道自己激进了,磕头道:“请姑母保重身子!侄儿错了,求姑母教导。”
冯语馨才不会跟他们置气,身体是自己的,气坏了谁能替她受罪!
“姑母,我们也是没法子了,京城连连失陷,皇帝俩月就能换一个。
咱都不知道头上的天是谁,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能结束。
冯家到了京城,说是武将,已经没了兵马。可京城被围攻时,还是会被逼着去守城。
爹的病就是这么来的,侄儿在山海关外,时时担心京城。
父亲写信来,让我们寻姑母讨主意,看看是不是想法子去祖地避一避。”
冯德召这回说的够诚恳了,主要不说实话,姑母真不帮他们。
冯语馨冷哼一声,道:“你们来了有些日子了,可有看过这里的情况?
从京城来这边避难的不少,难民也有许多,你们可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这些日子,冯德召和堂弟没闲着,来看望过姑母后,就去城里转悠,听听百姓民生。
有以前京城的熟人,不管曾经关系如何,再见面说话都亲切了不少。
难民们来了这边,别管以前是小地主,乡绅,还是商户。
在这里有钱。有功名,才能做农户。
没钱又没本事,一律入了军户籍。
多少农户为此伤心难过,逃难一回就啥也不是了。成了军户,种出的粮食要交四成。
以前当农户时,交公粮加上人头税,算下来也不到收成的两成。
最惨的是军户家里,十四岁以上壮劳力,有战事要去守城,有没有命活下来都不一定。
平日除了种地,壮劳力还要被拉去操练,真是干活累够呛,命还不定能保住。
可离开这里,指定一点活路没有,当军户也只能咬牙认了。
这是普通百姓和一般乡绅的命运。
京城来的官老爷,诰命夫人又是一个待遇。
想办户籍可以,一律入农户,府衙准许买卖耕种田地。
有人说酸话,到了陆家的地盘,身份都要降一等。
府衙贴出告示,楚州属于下等府地,没有乡试是权利,没资格定士族。
意思很明白,楚州府地是守军屯田的地方,这里想成为士族,只能上沙场拼命去挣。
他们也听到过姑母传言,说是姑母在宴会上发过话。
意思是,你们天子脚下不待了,跑来我们这里,楚州府的百姓凭什么养你们!
有本事就自己种田,再有能耐就教化民众,教育孩童。
会做买卖的也不拦着,出关与蛮族通商,只要交关税,赚多少随意,并且,咱们有守军护送商队。
最近听说,关外海子坡建市集,已经搭建了哨塔,商户可租用的棚子,草房。
可以预见,楚州府地一定会昌盛起来。
他们对陆家的经营很是敬佩,又担心举家迁回玉门关,会有这里士族同样的遭遇。
冯德召把看到的,听到的,还有他担心的问题说了。
冯语馨冷笑一声道:“离开了几十年,谁知道玉门关什么样?
这些年守将拼着性命守关,你们回去,凭什么把军权拱手相让?
你们有朝廷旨意吗?现在朝廷谁下旨,有人会听命吗?”
冯德泰跪的腿发软,但姑母不叫起,他不敢站起来。
姑母训斥,他听懂了,看看堂哥,决定说出自己的看法。
“侄儿想,回到玉门关会艰难一阵,若是念着旧情,可能会归还一些产业。
其实侄儿不敢奢望,只求我们回去,不会让人看了心烦,挥手除掉我们就好。”
冯语馨满意了,“说的对,艰难不怕,陆家来虎啸关时也很艰难。
如今乱世,有兵权可以保命,没兵权也不见得任人鱼肉。
这时候老实待着比啥都强,等待时机,看准了投靠一家,拼着性命捞个从龙之功。
玉门关的军权,等有了从龙之功,还怕拿不到?”
冯德泰眼睛一亮,“多谢姑母指点,侄儿明白了,这次回去关城,我们只求庇护,冯家能在祖地栖身。”
“姑母可有看好的义军?”冯德召问。
冯语馨抬抬手,“怎么还跪着,起来吧!”
陆泽源眉头一挑,老娘还是手下留情了,不过,也能看出德泰表弟头脑清醒。
“唉!老婆子在后宅玩孙子,认识哪个义军?我们只求安稳。”冯语馨语气随意道。
冯德泰站起身,恭敬道:“姑母,听说陆氏姻亲刘兴贤高举义旗,为民请愿谋利。”
“哦,那是锐哥儿连襟家的事儿,算是有点关系。”冯语馨不多说,梦里的事儿,真假还要再看看。
冯家兄弟对视一眼,明白了姑母的意思,蛰伏起来待价而沽。
又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冯家兄弟才告辞离开。
陆泽源赶紧上前,关切的问:“娘,累了吧!儿子请景伯父过来?”
“不用!”冯语馨抬抬手,让儿子给她后背垫上软枕,慢慢扶她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