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三郎今日没来?”
三郎?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
孟宽眉头一皱,不悦,“你认识我三子?”
萧玖语气随意道,“少时,曾有幸见过一面。”
不知道原委,以为两人之前曾有过交集,再联想到自己的目的,孟宽不禁神情放松了些许,“原来如此。他骑马不慎摔伤了腿,你若有空亦可来我孟家看望他。”
言谈间,还带上了对小辈的慈和。
却没想,他一句话说完,身旁的萧玖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哧……哈哈哈哈……”
实在憋不住了,这可真是他听过的最好听的笑话。
“孟家主,想来孟三郎应是不记得我这号人物了。毕竟,当年被他追猎射杀的难民那么多,他又怎会记得那时的一普通小童?”
轻飘飘的几句话让几人怔在原地,心中顿感不好。
萧玖也没有再往前,停在原地,背对着几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回头浅笑宴宴。
“当年我初至浔郡之时,不过五岁,于城外偶遇令三郎,他骑着马带队将人当猎物来驱赶射杀,我亦是其中一员。”
缓慢的字音落在众人耳畔,好似冰凉的河水汇入心底,惊的孟宽几人瞪大了眼睛。
“想想,快十年了吧……”
萧玖慢悠悠感慨完,遥望向天际那晴朗的日光,大片的光晕洒落下来披了他满身满脸,少年沐浴在阳光下犹如茁壮成长的青苗,慢条斯理的道,“还真是感谢令郎当年不杀之恩,才让我有今日,但恐怕我这辈子都学不会令郎的慈悲了。”
“我啊,只懂一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极为平静的话从少年含笑的唇说出,那脸上的笑意是如此深邃,温和俊雅,可让人脑中霎时浮现起的却是那浔郡七大世族满门被灭的惨状,血流遍地,无一幸存。
有人生生打了个冷颤,看着萧玖的目光不自觉带上惊恐。
孟宽更是面色一白。
险些丧命,此仇怎能不报!尤其萧玖还不是什么怯懦无能之辈,定然不肯善罢甘休,他们和萧玖的梁子结大了!
亏他先前还欲与人求和,想想也着实尴尬……
孟宽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尴尬又气愤不已,也明白萧玖先前一直是在戏耍他了,咬牙切齿的沉着声道,“萧玖,你故意耍我?!”
声音里满是凶恶,看萧玖的眼神好似要吃人一般。
萧玖不慌不忙,仍是一派从容,轻声说道,“我怎敢?只是今日恰巧见您带了孟家几个子弟来,不见孟三郎,便想起来问问。”
“论玩儿可没人比孟三郎懂的花样儿多,不知孟家这几位郎君可能讨得殿下欢心呀?”
嘲讽的话语配上萧玖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里堵得慌,孟宽刹那间明白前因后果,恼怒,“你早就知道?!”
他没说明萧玖知道了什么,只是两人对视间,一切尽在不言中。
萧玖早就知道孟宽想让孟家子弟讨得周武平欢心,借机疏远他的诡计,更是猜到孟宽是故意逼他说出对周武平不利的话,那时周武平几人一定躲在暗处偷听。
对于这一切,萧玖俱是默认,但笑不语,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像是嘲弄。
“我们走!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孟宽见到萧玖此刻的表情气得是浑身打颤,艰难的稳住心神,定定的看了眼萧玖,带着深深的忌惮和压抑的怒火丢下一句,和几个年轻人大步出了公子府。
萧玖站在他们身后,动也未动,轻描淡写的说了句,“恕不远送。”
仿佛不含任何意味,只那目送着几人离去的目光是越发深沉,平静到极致的脸上透着摄人的冷,让人忍不住心中一凛。
果然,能将整个浔郡世族耍得团团转的,又岂是简单人物?
没有心机手段是不可能的。亲眼见到这一幕的几人心中复杂难当,其中最要属的当是谢昱。
回去的马车里,他沉默良久,忽然长长叹了口气。
“父亲,是小九变了,还是我一直以来都未看清过他?”
谢昱突然的一句,不难听出他话中的纠结和迷茫,此刻,他的心中亦满是迷雾,顿了顿,才启唇道,“他和从前,不一样了……”
坐于另一侧的谢家主睁开眼,看着自己谦和有礼又如芝兰玉树的长子,秀外慧中,从里到外都无可指摘,就是唯有一点,性情太仁和了。
谢家主同样也叹了一口气,“昱儿,是萧玖变了,还是他本来就是如此,你真的想不明白吗?”
谢昱噎住。
没有什么人会突如其来的大变,若一个人前后表现不一,只有可能过去的他是假的,要么,现在的他在做假。
“……是我想错了。”
从口中飘出一句,低垂着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失落、沮丧,这句话在前不久才被人说过,今日又从他的口中道出。
见此,谢家主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感叹。
“谁能想到,昔日浔郡城外遭人射杀的孤稚幼童会长成今日大敌?”
“孟家,呵……还真是应了萧玖那句话。”
谢家主失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