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人群,一步一步走上戏台,他清醒又慌张地看着自己抬手,搭在红衣戏子的肩上。
透骨的凉意从掌心传来,红衣戏子缓缓转身。
孟少衡闭不上眼,眼睁睁地等待着一张惊悚的鬼脸。
出乎意料,他看到的是一张浓墨重彩的美人脸,艳若桃李,娇媚动人。
红衣美人身量高挑,比一般的女子要高出很多,她收了水袖,也收敛一身娇媚,身姿笔挺,一开口就如一同冰水,将孟少衡从头到脚浇了个冰凉。
孟少衡甚至没听清说了什么,他只听到,千娇百媚的美人发出了货真价实的男人声音。
他拉下孟少衡搭在他肩上的手,紧紧攥在手心,脸上露出一个阴冷又疯狂的微笑,“阿孟,你终于来陪我了。”
“啊!”孟少衡猛地一激灵,本能抽回手,愣了愣,知道自己又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抬脚就跳下戏台,朝大门跑去。
红衣戏子没有追上去,他低头慢条斯理地整了整水袖,嘴角噙着一抹阴沉沉的微笑,在抬头时,就见孟少衡从黑洞洞的阴影里向戏台方向跑了过来。
孟少衡一脸惊恐,脚步一顿,立马掉转方向,踉跄着跑开。
红衣戏子冷笑一声,以风摆柳般踏着小碎步,信手甩着水袖,余光撇着孟少衡又从另一个方向跑了过来。
如此反复几次后,孟少衡喘着粗气,站在戏台前,十分火大,“艹!你到底想干嘛?”
红衣戏子身形一顿,突然闪现在他面前,脸对着脸,“我要你来陪我,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癫狂,脸上的妆容渐渐融化,连带着脸上的肉,露出底下的白骨,黑洞洞的眼眶里,还有蛆虫在蠕动。
“啊啊啊!”
孟少衡后退着跌坐在地上,红衣戏子飘到他面前俯看着着他的脸,身上的皮肉还在扑扑往下掉,“怎么,你不喜欢吗?当日誓言犹在耳,当日誓言犹在耳,哈哈哈哈……”
“滚开!滚开!你到底是谁!”孟少衡要疯了,死就死吧,但tm能不能当个明白鬼,“老子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红衣戏子癫狂的笑声一顿,又恢复了之前的美人脸,温柔又迷恋地抚摸着孟少衡的脸,“阿孟,我是兰笙啊!”
“兰,笙?”孟少衡呆滞了片刻,突然起身一把推开他,“什么蓝生红生的,鬼知道你是谁!老子根本不认识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忘了,你忘了,哈哈哈……呜呜呜呜呜……”兰笙笑着笑着突然流下血泪,“生同衾,死同穴,这是你说的,这是你说的!”
孟少衡气绝,这种文绉绉酸倒牙的话怎么可能会是他说的,还是对着一个男人讲,“你认错人了,神经病!”
他连滚带爬地往庙宇门口跑去,这次终于跑了出去。
这边三面环山,只有山谷一条出口,他跑得飞快,拿出了常年健身的效果,无视周遭,一心只盯着出路。
耳旁的风呼呼刮着,越来越凌厉,刮的人脸生疼,明明是夏天,却刮出了西北风寒冷凌厉的感觉。
他的身子越来越沉重,脚步虚浮,感觉背上像压了座山一样,脖子也像被扼住了似的喘不上气,他踩过一个水坑,被坑底的石头滑了一跤,一个踉跄,跪倒在水坑边上。
他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支撑身体的双臂打着颤,但是,他没法停,他要活着逃出去。
孟少衡勉力站了起来,双腿都打着颤,身上依旧沉重无比,他抹了抹眼皮上的汗,打量了下四周,发现自己居然在往山上跑,突然,他浑身一僵,热烘烘的身子瞬间如坠冰窟,阴森冰冷。
水坑上有他的倒影,他的背上,趴着一个红衣鬼,搂着他的脖子,那张浓墨重彩的脸,对着他的水影里的他,露出一个阴沉沉的笑。
“阿孟,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
阴森的主殿里,顾乔拉着夏侯烬突然从一副画上下来。
画里画着一座宫殿,建在山巅,隐在树林间,只是那画整体暗沉沉的透着不详。
顾乔回身看画,画里的恐怕就是那鬼物之前准备成亲的地方。他果然是个扭转空间的高手,两幅画,就是他两个巢穴的空间纽带。
这幅画藏在神像后头,两人绕道神像前头,就着一点昏暗惨白的月光,细看神像的样子。
这是一座两米高的雕像,白衣,面目模糊,因为它的脸上罩着一层黑雾,越能从雕像上强烈感受到它的恨意和不甘。
供桌上摆放着贡品和香烛,主殿外的大香炉里插满了长长短短的香,正如顾乔所想,这东西受人供奉。
“是间阴庙。”
民间相信人死为鬼,所以祭祖一直是重要的活动,也是慎终追远、缅怀先人的表现。至于无人奉祀的无缘鬼魂,基于人道的关怀,悲悯其无人奉祀,因此为他建祠,使之有所归属,称为”阴庙”。
顾乔看着鼎盛的香火,“看来他在当地信众众多啊。啧,麻烦。”
阴庙里的鬼魂受到祭祀供奉,是可以转化为神格的存在,他的信众越多,就表示他得到的愿力越多,那么他的法力也就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