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鬼马。”张仲坚微微抽气道,“虽非活物,但若被卷入马群中遭铁蹄践踏,一样会死人。”
“为兄上次差点命丧于此。”
杨遇安比他感受更深。
这上万匹战马的幽魂,其实是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束缚在此,时刻奔跑不停。
或者说,这其实就是某个大能投射的道景。
拔地而起的高山,环山的宏伟城墙,墙外的万马奔腾……如此气势恢宏的道景,远远超出他过去想象。
恐怕柱国大能,才有这份威力。
一旦置身其中,便等同于落入大能道景之内,受其摆布。
“但这里是进入鬼市外市的唯一通道。”张仲坚说着丢给杨遇安一把短匕,“接下来,你我各自骑上一匹马,然后我做什么,你跟着做便是。”
言罢,他身形猛然纵跃,跳上了一匹冲至身前的鬼马。
杨遇安紧随其后,也就近翻上了一匹。
鬼马是魂体,并无实质触感,但两人上马后却仍象是正常骑马一样,跟着坐骑一巅一巅地奔跑,转眼就融入了灰黑色的洪流之中。
这时候,若一不小心摔到地上,后果不堪设想。
渐渐地,原野四方八方,陆续出现了其他参加鬼市的身影。
这些人大都戴着类似的生皮面具,猪、羊、牛,甚至还有质地高度疑似人皮的类型。
也有完全不戴面具的。
这类人多是突厥人的装束,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划痕,竟比身下坐骑更像鬼类。
很快杨遇安就知道他们脸上的疤痕是怎么了的了。
随着参加者陆续靠近山陵下方围墙,不知是谁开的头,众人纷纷对着圆台状的山陵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以短刀匕首划破自己的“脸”,任由泪水与血水肆意横流于脸上。
杨遇安见张仲坚也是如此,便立即跟着照做。
因为他发现不这样做或者动作稍慢的人,会被坐骑甩到地上,转眼践踏成泥。
大能道景之力,非虚像,而是直接干涉现实!
一时之间,山墙之下马影洪洪,哭声切切,场面壮观而诡异。
张仲坚暗中传音道:“这是突厥人哭祭亡者的方式。葬礼上前来吊唁的亲友围绕尸体跑马七圈,用刀划面,以血泪俱下者为佳,是为‘走马剺面’。待尸体火化半年后,骨灰下葬陵墓,还会再来一遍。”
“所以那些直接划伤自己脸皮的大多是突厥人。至于我们汉家儿郎,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便只能用猪羊生皮来代替了。”
“原来如此。”杨遇安若有所悟,“所以大兄的意思是,墙后那座‘山’其实是某个突厥人的陵墓?”
“如此规格的陵山,恐怕不是普通突厥人,而是某位突厥大贵族。我便是据此怀疑鬼市与突厥有关……”
接下来张仲坚又跟杨遇安讲解了一些突厥人的风俗习惯,以便后续在外市中与突厥人打交道能用上。
不多时,马群中央渐渐空出了一块百丈见方的平地,成功活过哭祭环节的参加者纷纷被坐骑带到此地。
张仲坚告诉杨遇安这里就是鬼市外市的举办地。
杨遇安粗略数了数,发现参加者只剩开始时的一半,心中不禁感慨此地无愧于鬼市之名,进来前还得先闯一闯鬼门关。
……
李三娘痛恨自己放声大哭的样子。
要是不哭,此刻应该摔下了马,获得解脱。
这可能是最近数月来,自己唯一有望脱离牙子牙婆魔爪的机会。
可惜被牙子扔上鬼马的那一刻,她实在太害怕了,泪水瞬间溢出眼眶。
这里面,也夹杂着些对渺茫前途的绝望情绪。
谁能想到出塞一趟,居然就被牙子下药,失去了自由?
她不是唯一被牙子掳走的女子,与她一起的还要十来个男男女女。
不管曾经富贵还是贫贱,落入塞外牙子手中,等待他们的命运便只有一种,成为突厥人的奴隶。
其中女子尤为抢手,因为这是生儿育女的工具。
实际上这一路过来,她已经目睹不少同行女子自愿或非自愿被突厥人带走。
而她因为相貌秀美,被牙子认为可以找个大贵族卖出高价,所以一直留到现在,也没有遭受什么欺凌,甚至还好吃好喝地供着,生怕她出现一点瑕疵,影响“成色”。
可一想到自己将来要给一个北虏生儿育女,此生不复见家中父母,她便不禁悲从中来,竟哭得比突厥人还要悲切,反而平安度过了“走马剺面”的考验。
“你这小娘皮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不曾想哭起来还挺带劲的。若不是想讨一条富贵门路,真恨不得将你收入房中,好生折腾一番!”
牙子龇着满嘴黄牙,将李三娘从马背上抓了下来,然后吆喝着让仆从门将各色货物转运到外市所在的空地。
这时活下来的参加者陆续来到场间,有满脸血淋淋的突厥人,也有带着皱巴巴面具汉儿、杂胡。
不过细看各人服饰,仍是汉儿居多。
毕竟论物产之丰盛,大隋远胜北方游牧民族,塞外黑市交易,也多是隋人往北走私。
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