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时,她进去换过一次衣服,脱下略微发潮泛凉的女装,换上一身普通老百姓的粗布棉裤棉袄,有点肥大,不过胜在暖和。
小烛捂着肚子坐在木板条拼成的简易小榻上,长长舒了口气。
这几天的遭遇也算得上跌宕起伏了,甚至一度达到岌岌可危的地步。
仔细回想,似乎从柳蓁带着她逃婚那一刻起,她的生活就陷入一种危险的循环,再也太平不起来。她常常会面对各种危险,因此而疲于奔命;她明明是个平凡无奇的小丫环,却过着江湖上刀里来火里去的日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烛越想越累,身累,心更累,不知不觉就趴着睡着了。
天微亮,营区的号角声在青黑色的幕布下吹响。
士兵们早起操练,呼呼喝喝,几下子就把小烛从熟睡中吵醒。
她坐起来迷瞪了一阵儿,想起自己正身处北大营中。头顶是暖暖的小帐,身上是厚厚的棉服,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挨饿受冻,真好!
站起来时,腹部还是有些疼,但比之昨日俨然大好。她撩开内衫一看,紫的紫黑的黑,好在都是外伤,便不去在意。
帐里空荡荡的,除了这块木板塌之外几乎没别的——不对,还有一样东西……
一、二、三、四、五,小烛数了数,居然安置了五处火盆子!
上好的炭火不熏不燎,热气蒸腾,怪不得她嗓眼儿发干呢,敢情儿将军大人要为她搭出一间暖室了!
看着这些分布在各处的炭火盆子,小烛心里五味杂陈,又想到霍兰弋之前念叨的那些有的没的,只觉脸皮越来越热,烘得快着火似的。
她深吸一气,拍拍脸颊,理理衣裳,钻出营帐,正好与迎面走来的一队巡逻兵撞上。
大家都对她投来新奇的神色,不过北路大军军纪严整,没有谁敢在当值的时候掉以轻心,所以就算对她再生兴致也只是看看而已,走过之后连眼角余光都未曾停留。
小烛端着的心放下来。
刚才一下子同那么多陌生男子打照面,可把她紧张坏了。正想退回帐子里,人家全都目不斜视地走了。
她听说过北苍军队中也有不少女将士,个个骁勇善战不输男人。想来大家对军营里出现女子这种事早就习以为常了吧。
不像他们南诏,军队军营乃是女子的禁足之地,如有违背,轻者割去双手双脚,重者直接就地格杀。
看来治国理念不同,很多规矩也不同。
小烛走到帅帐外,亲卫看到她,立刻说:“小烛姑娘起这么早?伙夫营才刚生火呢。”
“将军起了吗?”
“早起了。将军惯常同将士们一同起早去校场训练,这都有一炷香时辰了。”
小烛看看天,心想:那不刚擦点亮就起来了吗?将军大人真是勤勉!
反观她这个做奴婢的,要不是有外音干扰,还不定睡到何年何月呢!
胸中一片惶恐,忙道:“我想打水洗脸,该怎么走?”
“啊……这个……你先回帐中等着,我差人给你送去。将士们洗漱之地,又脏又乱,你一个姑娘家过去不太方便。”
“咱们军中没有女将士吗?”她随口问。
“当然没有。将军最不喜女子在他面前晃荡……”说到末尾瞥见小烛木呆呆的脸,顿时消了声。
小烛发木,倒不是因为将军喜不喜的问题,而是……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好像很久之前有人跟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努力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又问亲卫要了一壶茶水,便走回自己的小帐中。
等没多久,一个年少模样的小兵立在帐外喊:“小烛姑娘,小人来给你送水了。”
小烛掀开门帘迎他进来。
没有盆架桌椅,小兵便把她要的东西一股脑都放到板榻上,转身对她说:“如若姑娘再有需要,可以去帅帐最北面、马厩西侧的新兵营找小人。”
“新兵?你多大了?刚参军不久吗?”小烛忍不住问。
“不不,姑娘误会了。别看小人年纪小,已有三年军龄。小人白日里一般都会在新兵营教授刚入伍的那些人规矩,是以才请你去那里找。”
小烛赞叹道:“你好厉害啊,年纪轻轻都可以指教他人了。”
“姑娘过奖。小人贱名曲舟,唱曲泛舟的曲舟。”他又四处看了看,说:“这几个火盆子都熄了,要不要再拿些炭来?”
“不不,我等下要去帅帐伺候,点着了也是浪费,等晚间再送来些吧。”天气那么冷,炭火这种东西定然十分珍贵,她可不能随便糟蹋了。
曲舟应好,抱拳作揖,便离开。
他一走,小烛抓紧时间,洗脸梳头,咕咚咕咚灌下去半壶水,使袖子一抹,一路小跑到了伙夫营。
昨天那几个同她比试过的壮汉见着她,诧异道:“小姑娘,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给将军做早饭呀。”
“没人通知你吗?将军昨日吩咐咱们在帅帐附近另起了灶台,免得姑娘你来回跑。”
伙夫营离帅帐确实有些距离,不过……说搭帐篷就搭帐篷,说起灶台就起灶台,将军这般兴师动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