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岿河不疼,却觉得天旋地转。像是走着走着走到了悬崖边上,义无反顾地再朝前迈了一步,随即落入无底深渊。
任幸川冷冷地看了对面一眼,把手上提着的东西都扔到于穆脚边,搀扶起力气早已用尽的望溪,轻轻唤了声任望珊的名字。
于岿河也不记得任望珊一家是怎么离开包厢的,只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外面的雨声好像很大,他的心空落落的,身边也没有人说话。
他没有跟于穆和何静姝道别,一个人一步一步从楼梯间走下去,像是把刚刚望珊走的路都走了一遍。
暴雨如注,他开着车回到长安道,盯着黑夜里屏幕发着荧光的密码锁。
他打开锁侧边的盖子,把里面的芯片拔了出来,屏幕瞬间变暗。然后他没有换鞋,浑身湿漉漉地进到屋里,没有开灯,关门后把门反锁。于岿河扫视了一圈黑暗的房间,后背贴着冰冷的门滑下,缓缓坐在门口的地毯上。
他抱着身体,肩膀无声地抖动,强撑着的一切在那时尽数土崩瓦解。
他还是没忍住哭了。
因为从小有痛觉障碍,他明白流血了就是很严重的事。可他十九岁这年才明白,流泪比流血,要痛苦一万倍。
不知独自一个人蹲坐了多久,手机震动。
他无声地把手机关了机。
任望珊从父母的酒店里跑出来,没有带伞。
她打不到车,一路淋着雨,在暴风雨之夜里奔跑,满身狼狈的模样引得路过的车主纷纷回头。雷声大作,她吓得不禁一个哆嗦。风灌进胸膛,她觉得好冷。
她淋了一场大雨,满身疲累地回到长安道,去找于岿河。屋里面没有亮灯,但她能感觉到他在里面。
任望珊把指纹按在屏幕上,却没有等来开门成功的提示音。她胡乱地把手上的水渍在衣服上擦干净,却发现衣服也全是湿的。她哭着喘息,慌乱地按下六位数字密码,可是周围静悄悄地,门也没有开。
任望珊疯狂地拍打着门板,每一下都敲在于岿河心坎上:“于岿河你出来——你快点开门——求你——”
“我怕——”
一门之隔,于岿河指甲死死地嵌进皮肉里,却一句话也不说,无声地把她拒之门外。
“你跟他走一个试试看!”
“你要是跟他走,他还要你,那简直是贱上加贱!”
“我看到姓于的我都恶心!”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的女儿在一起!”
于岿河闭上眼睛。
是,我没资格。
他和任望珊前面过得真的太顺利了,生活从来就不该这样。老天总要拿走点什么,让生命平衡些才肯罢休。
最后欢喜变成了辛酸,深爱变成了不甘。不值钱的眼泪挽不回狼狈的爱人,最后连怯生生的见面都成了奢侈。
望珊敲了很久很久,疲惫地瘫软在门口。
“……任望珊。”于岿河轻声道,“别勉强了。”
声音从门板另一侧传来,闷闷的,听不清说话人的语气。
“……于岿河。”望珊泪也流干了,靠在门框上听到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后说:“……那我把东西,给你放在门口了。”
极端的爱就是如此,陌生和一生,其实不过是一墙之隔,只言片语就判了刑。
于岿河不知道是什么,但还是说了声:“好。”
“那你多保重。”
“再见。”
任望珊强撑了好几次,也没站起来。
她哭着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下来。
风雷大作,她好怕好怕。
她低头亲吻着钻石戒指,像是在绝望的葬礼上亲吻爱人的墓碑。
随后她把戒指轻轻放在地上,擦干眼泪站起来。
她再也没有回头。
良久,于岿河站起来,打开公寓的门。
低头时,眼前闪过雪亮璀璨的颜色。
他蹲下身体,慢慢拾起那一枚戒指,攥在自己的手里。
“对不起。”
“我爱你。”
自此,相爱之人,再无联络,无可奈何,爱尽封藏。
21:30PM
任望珊淋着大雨,心里也滂沱,身体冰凉得不受控制。
曾经有个人不让她淋雨,因为她一淋雨就生病,现在这个人不在了。
她好想告诉于岿河,那些其实她不怕,只怕他不在她身边。
但是于岿河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如果淋雨能让人清醒,也能算是件好事。
街上的车流量渐渐地减少,九点已经过了,暴风雨之夜正式来临。
口袋里的电话在响。
是文漾笙。
望珊一直没接,那头就一直打。
她把手机拿出来,看见文漾笙的名字,委屈,不甘和辛酸再度袭来,瞬时泪如泉涌。
她哆嗦着按下接听键。
“望珊,怎么这么久不接啊。今天我看到北京天气有暴风雨——等等望珊?你那头雨声好大啊,你现在在外面吗?”
望珊泣不成声。
文漾笙在那头皱起眉,察觉到不对:“望珊?”
大雨砸在手机屏幕上,掩盖了望珊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