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尹愣了一下，本着弱者优先的原则，指着女孩道：“你先说。”
女孩脸上的尘土被泪水冲出两道洁白的肌肤，看起来楚楚可怜。
她磕了个头，哭着说：“大人，小女子刘萍，中州东卫城人。因遭大灾，衣食无着，逃往东岭国的路也被封死了，父母领着我兄妹二人一路逃往皇城。
途中父亲病故，临死前说了许多胡话。今日天明时终于到了此处，见了活路，母亲却又病重去世。现在父母尸骨未寒，哥哥竟然罔顾人伦，要让我和他结为夫妻。大人，兄妹岂可成亲啊！”
围在外面的百姓哗然，纷纷指责那男子禽兽不如。中州风气本来比较开放，表妹表哥结亲也是常事，甚至同姓堂兄妹间，只要隔过两代，不是一个爷爷的，两厢情愿，人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亲兄妹成亲，别说掌管朝廷的儒家理法不容，就是百姓心中朴素的人伦，也是绝不接受的！
历史上这种事不是没有过，但那都是上古时期，人类还称不上是真正的人，还介于人与动物之间。
至于某些朝代中的皇族……只能说，在伦理道德方面，全世界的贵族都一个德行，还不如普通老百姓。
因此，不但众人愤怒指责，陈府尹也大怒，指着男子怒吼：“你还是人吗？”
男子拼命磕头，声泪俱下：“大人，冤枉啊大人！”
“小人刘涛，自幼家中还算小康，萍儿一岁时，其母逃难到东卫城，因投亲不着，路边卖女求活。我父母心善，将其买回到家中。
那时小人三岁，尚不懂事。但从小父母就告知，这是小人未来的媳妇。父母待萍儿如同己出，此话也曾多次对萍儿提起过。
逃难路上，父亲病逝，临死前拉着我俩的手，说我是三代单传，不可断了香火。让我与萍儿到了皇城，即要结为夫妻。想不到父母尸骨未寒，萍儿嫌我家破人穷，竟生嫌弃之心，要离我而去。小人家自小待萍儿如至亲，岂知竟如此凉薄！”
此言一出，又是一番道理。围观群众们顿时议论纷纷，颇有倒戈的样子。
陈府尹也愣了，他看向女子：“刘萍，你可有辩解之词？”
刘萍哭喊着说：“大人，我从小在家中，父母从未对我说起我是买来的。
父亲临死确实说过让我二人结婚生子之说。因为父亲担心家贫世乱，哥哥娶不到媳妇，会断了香火。
但当时母亲便已驳斥，说宁断香火，不可坏人伦。父亲当时已经濒死，神志混乱，心中只有香火一念。虽然孝道为大，但如此乱命，小女子誓死不敢从。”
陈府尹一个头两个大，挠挠脑袋：“你双方各执一词，很难判断真伪。刘涛，你说你刘萍是你家买来的孩子，可有人证？”
刘涛垂泪道：“天灾到时，蝗虫遮天，地干土裂，魔兽横行。小人所在村庄，死的死，逃的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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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逃难过来的，也是聚聚散散，根本没有村里的人了。此事村里人都知道，但此时却无证人。”
陈府尹又转向刘萍：“你说你们是亲兄妹，你母亲也曾驳斥父亲，可有证人？”
刘萍哭着摇头：“一路上同行的没有村里人，父亲去世时身边也无他人。但一路走来，我称呼父母为爹娘，称呼兄长为哥哥，同行之人都曾听到过。”
陈府尹好像捞到了一根稻草：“刘涛，可是如此？”
刘涛点头说：“大人，东卫城地界民俗，童养媳历来都是称呼父母为爹娘的，在成亲圆房之前，也都是称呼丈夫为哥哥的。如大人不信，一问便知。”
围观人中有老家在东卫城的，当即表示的确如此。
陈府尹这下真是无计可施了，他从县令干起，一直升到府尹，从未被案子难倒过。
人命大案都不怕，竟然在这样一个小案子上栽跟头？
陈府尹表示不能接受。
严格来说，这算是家务事，实在分辨不清，陈府尹是可以不管的，他确实开始考虑是否不管了。
但堂下的人越聚越多，甚至一些流民也冲进城来。他们一路流离失所，妻离子散，怨气已经很重了。
他们不知道怎么判才是对的，但官府如果不理不睬，那就真是没把流民当人看。
他们也是中州子民，难道连告状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陈府尹下意识的看向周围的师爷，师爷拈着几根胡子，龇牙咧嘴，显然也没啥好办法。
安青月就更不用指望了，她要是有办法，也就不用把人带过来了。
陈府尹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在大堂上轮班站岗的万叶秋。万叶秋把粥弄得巨苦，还当众作诗，打人板子，闹得全城皆知，沸沸扬扬的。陈府尹一直捏着一把汗，生怕惹上麻烦。
好在这一整天风平浪静，朝廷中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不管怎么说，从结果上来看，万叶秋的办法是成功的。不但给直接负责的安青月解了围，也给总负责人陈府尹解了围。之前万叶秋一直有点天真，说不好听点就是呆头呆脑的耿直，加上没有觉醒魂力，因此陈府尹虽然对他有些情分，却也没法提拔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