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知夏看着急着跳出来抢功的翠翠,没有生气,反而心平气和的看向董将军,“董将军,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董将军眼神闪烁,四肢发木,在刚刚安知夏的一句句逼迫中,他似乎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心力,之前的骄纵一扫而空,只剩下一片苍白。
他张了张嘴,最后麻木的点点头。
安知夏问道:“董将军,杀人讲究动机,你只有两个儿子,为何要杀了命不久矣的大儿子,这个儿子还是你唯一的嫡子?”
董将军眼睛中浮现出水迹,是啊,三日前死在高楼上的,是他唯一的嫡子啊。
他硬着脖子,“还有什么好问的,殿下不是已经确认,唯一符合凶手条件的人,只有我。既然人都已经杀了,我赔罪便是。”
居然如此轻易就认了,甚至都没有追问一句证据。
安知夏所有的推测,也仅仅是推测,没有凶器,没有物证,甚至唯一的人证也因为军令,宁愿自残,也不愿作证。
董将军其实可以不认的。
只要他咬死了,齐国还能为了一个已经死了的大公子,处死他的父亲?
安知夏追问道:“身为武将,杀人本是稀松平常的,哪怕杀的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你也不心痛?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大公子根本不是董将军的儿子,您也真是心胸开阔,居然顶着头上的绿帽子,养大了大公子,甚至在他中毒后,一直耗费心神,为大公子寻医问药。”
这话是什么意思,连翠翠都忍不住往董将军的脑袋上瞧。
原来,这才是董将军心狠杀子的原因。
董将军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安知夏,眼神中的怒火,快要溢出来了,他咬了咬牙,“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董将军重重喘了几口气,眼神闪烁间,半是试探半是恳求的说道:“既然殿下已经查明真相,我也供认不讳,今日一切都是我做下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安知夏点点头,似乎对于董将军这种耿直性子颇为佩服,“那就好,既然董将军如此配合,就把税银的下落一并交代吧。也算是你将功折罪,三司治罪时,才好为你唯一的血脉脱罪。你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二公子吧。”
董将军瞳孔微缩,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翠翠这下就着急了,原来楚国公主也不知道税银在哪儿,反倒是董将军,他是从死去的大公子手中,知道税银的下落的?
安知夏看着哑口无言的董将军,笑了,“我之前不是说了,大公子是在三年前税银案事发时,有了依仗。这个依仗是什么把柄,或者是什么人?
要是我猜的没错,大公子是认出领头的人里,有一位就是他可亲可敬的父亲。而父亲也为自己的儿子,留了一条性命。可惜父亲没想到儿子会出现在押送队伍中,他下在官差饭食中的毒药,是无解的。这些年为大公子求医问药,很难说不是心存愧疚,不愿放弃,也不想放弃。”
可以说,大公子落得今日这境地,其中最大的推手,就是和掘金盗合作,盗取税银的董将军。
若不是董将军心存侥幸,大公子又怎会从一个前途光明的武将,一朝变成个病秧子。本不需将个庶子放在眼中,却因为自己不争气,将所有的怨愤都投射到二公子身上。
安知夏随意走了两步,“今日的案子,其实是两个。一个是大公子被杀案,还有一个,才是三年前税银案。”
董将军满脸烦躁,突然开口道:“公主殿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我都认罪了,税银是我合伙掘金盗抢的,人,是我杀的。一切都是我做的,你非得让我颜面扫地,才算是报了我之前冒犯的罪过吗?这两个案子,是我的错,可是这些年我为齐国戍守边关,功勋无算,功过相抵,你也该给我一份薄面吧。”
安知夏眼睑下垂,掩饰住眼中的可惜,“是啊,到底是什么诱因,让一个兢兢业业的武将,背离守护的家国,抢劫税银,杀害无辜?是堆积成山的财富,还是为了掩盖什么苦衷?”
安知夏走到董将军面前,拉起他的手,手掌朝上,“您就是用这双伤痕累累的手,用你半生戎马守护齐国,现在却落得个晚节不保,您,真的甘心?”
董将军下意识缩回手,放在身后,那颤抖的模样,根本无法掩饰。
安知夏:“是为了掩盖秘密,却有了新的秘密,一路杀一路掩盖,直到今天,再也遮不住了。”
黎阳看着正前方的安知夏,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安知夏这话是什么意思,案子还有隐情?
是了,如果董将军是一切的凶手,他肯定知道税银的下落,只要说出来,没有人会怀疑之前查到的“真相”。
他现在闭口不言,不像是舍不得财富,更像是的确不知道税银的下落。
之前那么严丝合缝的推理,居然没有锁定真正的凶手。
董将军承认的,都不是他的罪名。
他这么急于承认,也许是为了保护某个人,也许是为了掩盖更可怕的秘密。
那,到底是谁,参与了三年前和掘金盗里应外合,又在三年后,将大公子和董将军推上台前,做那个替罪羊?
黎阳直直的看着安知夏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