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亭。
沈夫子听着远方一阵阵敲钟声，知道十年一次的藏剑楼已经开启，想必这会儿，穆令仪应该已经进去了。
心中稍安，一时嗓间的痒意上涌，他忍不住连连咳嗽。
“何苦如此。”
原本只有一人的暖阁，突然出现第二人。
若是穆令仪在此处，怕是会认出此人，居然是天剑宗二长老。
“咳咳——”
二长老有些气闷，“行了，别咳了，你咳死了，我也不会像你的学生那样，面面俱到的关怀你。我倒是羡慕你有这样贴心的学生，可惜你不珍惜。”
每次小姑娘从他暖亭离开，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哪有平日里高冷冰美人的风范。
他们天剑宗的女弟子走出去，各个都是雪原寒霜，高不可攀，可是这样冷心的穆令仪，却把一颗心丢在了眼前之人身上，每次在沈夫子面前，都不是她自己了。
沈夫子缓缓坐下，给二长老斟茶，暖亭温暖如夏，茶盏中倒出的热茶，有些烫手，“你也知道了，名单泄露，剑歌王朝的气数，真的尽了。我们这些苟活下来的旧族，终究要消弭在这天地之间了。
天道对我等何其不公，当初明明是剑歌王朝第一个造出镇龙宝玉，可是却没有得到天道承认，反倒是之后造出来的七枚镇龙宝玉，成全了七大仙朝。”
最后，反倒是六大仙朝忘恩负义，为了阻止剑歌王朝造出新的镇龙宝玉，共同覆灭了剑歌王朝的帝统。
百年前那一战，领头的虽然是六大仙朝，可是天剑宗也是分了杯羹的，此时面对沈夫子，作为天剑宗二长老的二长老，脸上难免多了几分羞赧。
今日的二长老，一改在宗主和三长老面前的冲动性子，也是因为心中有愧。
二长老习惯了说话大嗓门，哪怕压了压声音，还是让人耳朵一震，“当初因我与你有私交，这才冒着风险，救了你一命，可惜你不听我劝阻，一意孤行要回去为剑歌王朝皇族效力，那位三王子要组建间者，为复国奔走，你也去掺和，现在好了吧，上了间者名单，死期将至。”
二长老这样的暴脾气，沈夫子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听出了好友语气中别扭的关心，沈夫子难得舒畅了些。
“我还能有什么选择，我是剑歌王朝的族人，哪能眼睁睁放着国仇家恨不报，那我便不是沈牧歌了。”
二长老神色复杂的看着沈夫子，当年剑歌王朝最优秀的铸剑师，因为王朝覆灭，早已风华不再，当初的意气风发，都化作了今日的隐忍。
可是，他的一步步退让和牺牲，真的能换来剑歌王朝的重见天日吗？
看着眼前被重重大山压制的背影，二长老忍不住叹了口气。
“若是令仪能得到神剑灵签，必然会成为近百年天剑宗倾力培养的对象，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再面对风雨时，也多了两分选择，也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面对二长老这幅欣慰模样，沈夫子可并不心满意足，“她若是真能拿到神剑灵签，自然会成为我剑歌王朝复国的先锋，与你天剑宗有何干系。
而且，现在剑歌王朝情报体系摇摇欲坠，若是过不了这一关，覆巢之下无完卵，穆令仪能有什么出路。”
哪怕穆令仪之后在天剑宗前程远大，也和她没有关系。
她的路，注定与天剑宗不同。
这回二长老彻底怒了，他这暴脾气一上来，自己都拦不住，整个人噌的一声站起来，胳膊手绕圆了，“你自己都是剑歌王朝覆灭后的牺牲品，你觉得自己的家国亡了，便生不如死，便希望你身边的所有人都没有办法活的像个人！沈牧歌，你何其残忍——”
穆令仪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对其寄予了厚望，他曾经奢望自己的好友能网开一面，让穆令仪就这样懵懂的长大，可惜沈牧歌是个心狠的，早早将国仇家恨都压在了那个小姑娘身上。
穆令仪的名字上了那个可恶的名单，作为将其拖下水的罪魁祸首，沈夫子却表现的太过冷血。
“我今日才算是真的看清了你沈牧歌，名单泄露，你居然无动于衷，你是不是早就等着了？名单泄露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你想要抱着剑歌王朝一起毁灭，也别连累令仪啊！”
面对气的跳脚的二长老，沈夫子格外淡定。
他从怀中拿出药瓶，服下丹药，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道健康的粉色，看起来总算不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了。
沈夫子麻木道，“这是我们的内务，你身为天剑宗长老，本也没有资格置喙。这一切都是为了剑歌王朝，牺牲在所难免，若连我们都忘了曾经，谁还会记得起剑歌王朝的存在。”他的目光穿过阁楼的窗楹，望向极远处。
二长老双手叉腰，“反正令仪的事情我是管定了，等她通过了藏剑楼，我便将其收入门下，我倒要看看大燕仙朝多大的威风，敢在我手中抢人……”
从前沈夫子最反对的，便是二长老想要收下穆令仪为徒，他能活到今日，本就多赖于二长老，又怎么能用自己的私事，继续拖累二长老。
可是这次，他却没有出言反对。
——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