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几个年龄在十一二岁的孩子,他们正在砖石瓦块堆积的山一样的废墟中,攀爬,跳跃。
随后,在一个蓬头垢面的男孩子带领下,他们穿过一片废墟,进入那座七层楼内。
那名小男孩进入后,继续沿着破旧的,四处裸露着锈迹斑斑的钢筋的楼梯,向上攀爬,而其余的孩子却都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还在冲他喊叫:“莫罗,快下来,大人不让我们上去!这楼随时都会倒的,你快回来!”
而那名叫作莫罗的孩子却丝毫没有犹豫,更加地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而当他跑到第四层时,下面孩子们的叫声听不见了,因为他们已经匆匆离开,并把事情经过报告给莫罗的家长。
当一名头上裹着黑巾,身穿黑色的罩袍的中年女人跌跌撞撞地跟在几个孩子身后跑到了那座大楼的门口,她却看见自己的儿子莫罗已经从里面走出来,而与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
“这个孩子跑到了上面,被我带了下来!”
他说。
女子似乎听懂了他说话,也似乎没有听懂,她只是匆匆向他弯腰致意,随后拉着莫罗就走。
这时候,男人迅速地赶上来,冲着女人说着,他说自己是一名外国记者,专程来加迪沙采访的,他想找个普通家庭借宿,希望女人可以收留自己。
“哦,你看天已经要黑了,我需要一个睡觉的地方,希望能够得到您的帮助!”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当他看见女人一对儿深潭般明净的大大的瞳孔里,有些迷茫的神情,他急忙从身后的背包里拿出一长条东西,那是用简易报纸包裹的面包。
“我不会白住的,这是每天的报酬!”
说着,他把面包递过去。
女人以及旁边的莫罗望着那个大块的面包,不由得都深深咽了一口唾沫,在这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地区,它是不容许拒绝的礼物。
女人极速地把面包接过去,立刻藏进罩袍里,然后面带羞涩地冲着男人点了一下头,随后拉着莫罗急匆匆往不远处的一座小院走去,而男子则紧紧跟在后面。
剩下的几个孩子则满眼的羡慕甚至于嫉妒,他们不舍地跟在后面,直到前面的三个人先后进入了破败的院子,并关上了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他们才停下,咬着手指,慢慢留恋地离开。
院子不大,不过空荡荡的,以然透漏出破败而萧索的气息。
旁边有一排平房,平房中间则是一个昏黑的弄堂。
女人正准备领着自己的客人进入弄堂,这时,一个干瘦而弯曲的身影却从昏黄的弄堂里脱离出来,出现在男人面前。
他暗沉的脸色与卷起的须发,都呈现着一种病态,而他看向男人的眼神却有些犀利灼人。
他冲着女人开始用低沉的声音训斥着。
而女人则露出慌张的表情,一边语无伦次地解释着,一边拿出了那条面包。
他这才突然停住了喧嚣,将面包很快地接过去,随后冲着男人露出一丝极其勉强的笑意,转身走进屋里去。
女人这才如释重负地带着男人走进去。
男人随着她穿过狭窄的弄堂,走入随着太阳的落下而变得同样昏暗的后院。
后院很小,又堆积了许多的干柴以及杂物,显得更是局促。
女人打开了旁边的一座土木结构的小屋的残破木门,这才对着男人微微鞠躬,嘟囔了一句什么。
男人知道,这里便是自己用一条面包换来的入住之地。
女人让莫罗为男人取来一盏油灯,并把它点亮,在他们离开后,男人才借助着那油灯如豆的光亮,打量了一下周围,他似乎有了一种穿越到中世纪或者更远年代的感觉。
这与在阿布扎比的皇宫酒店的钻石包间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他耸耸肩,就在铺着铺草的床头坐下,并从背包里取出烤肠与面包准备就餐。
这时候,有人敲门,原来是莫罗给他送来了一块烤热的面包和一罐水。
面包是邪神先生给他们的房租,而对方又细心地给他送来一块不小的份额,这也能够彰显主人的慷慨和善意。
东西不重要,但善意却不能轻易拒绝,于是他收下了。
除了表达谢意,他还把那一根烤肠送给了已经对它垂涎欲滴的莫罗,作为回报。
莫罗没有立刻放进嘴里,而是捧着它如获至宝地跑了。
邪神先生知道,他是要与自己的家人一起分享它。
唉!也许贫瘠是对人性最好的教化,他想。
连续三天,在这个小院子里都会飘起烤面包和烤肠的香味,那是久违的味道,那气息甚至于引来几只野猫爬到院墙上不停地叫。
而就在这几天,女人和她的儿子脸上都露出喜悦和满足的笑容。
而那个满脸黑色卷胡子的病歪歪的老男人对邪神先生也敌意锐减,甚至流露出恭维讨好的神情。
怎奈他能够见到邪神的时间却极为有限,因为邪神先生几乎很早就会出去,然后很晚才会回来。
他们并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他们也不关心,他们只希望他能够多呆上几天,成为他们十分难得的饭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