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雷阵雨刚刚过去,地面马上冒出了雾气腾腾的白烟,徐晓阳打开木门,雾气把近处的稻田跟远处的小山头连接起来,一眼望不到边际。“八呀崽,今天不用去高职校吗”?邻居六婶婶手里纳着鞋底,懒洋洋的问了一句这个村里唯一上到高职校的排行第八的侄子,“六婶婶,这二天休息,我回来拿换洗的衣服”,六婶婶也不再说话了,这种南方雨后闷热的空气,感觉多说一句话都让人窒息一样。
徐晓阳顺着稻田的小路,径直往前走,大概二三十米左右,爬上一个小土坡,就上了村里唯一的乡路。这条弯曲的土路被村民维护得还算平坦,自然地把二个村子分开,徐晓阳住的这边叫枣子湾,对面叫南湘谭。枣子湾大概四五十户人家,大多都姓徐,基本都是沾亲带故。南湘谭大概三四十户人家,姓谭的居多。据说祖上都是从山东逃难过来的,后辈在这三面环山的山窝窝里生活了数百年。44年日本人来扫荡过一二次,两个村的人都藏在山里,有惊无险。也就是那年,南湘谭十六岁的谭桂梅,在鬼子第一次扫荡的时候,急匆匆地被谭家许配给了都没怎么见过面的徐晓阳。当时徐晓阳还在高职校,就这么成为了夫妻。夕阳洒在徐晓阳那张总是笑眯眯的脸上,原本宽阔高昂的额头下那双小眼睛看上去更小了,却也能看见双眼间流露出的那一丝丝的坚毅和那一丝丝的执着。
“爹爹,吃晚饭了”,徐晓阳顺着自家稻田方向喊去。徐晓阳父亲在稻田边的河沟里缓慢直起了腰,放下手里的竹篓,抓起河沟旁边的野草胡乱擦了擦两只泥脚,放下挽着的裤腿。一手拿起鞋,一手拿起竹篓,顺势往竹篓里面看了看:“今天有收获哈,回去叫你娘放点辣椒炒一炒”。徐晓阳迎上去接过竹篓,里面是活蹦乱跳的小河虾,刚好够一盘子,于是拎着竹篓兴匆匆的跑回家。父亲跟在后面慢慢地挪着步子,夕阳远一点,他的影子也远一点,慢慢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