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道轻佻阴森的声音,大红蟒袍的年鱼施施然走近,上下打量了胡伟毅一眼,轻嗤,“怎么?在本座面前,你也敢拔刀?”
胡伟毅不敢跟他横,不甘愿收了刀,俯身揖手。
年鱼啧了一声,“指挥使都能脓包的在京城当街被杀,就你们这群脓包的脓包手下能找到凶手?好意思拔刀吓唬人?”
胡伟毅一张黑脸涨得通红,却一句都不敢反驳,头几乎低到了心口。
年鱼又慢悠悠扫了在场官员一眼,“不过,说起凶手,本座倒是觉得锦衣卫里头的人,特别是什么同知啊、佥事啊,一溜儿想升官的,嫌疑更大,众位大人有没有好好审一审?”
虽然清流朝臣大多看年鱼不顺眼,年鱼这番话说出来,在场众人却还是暗中爽快不已。
刑部程尚书心念微动,“掌印,这,莫非是皇上的旨意?”
皇上终于要清算镇抚司了?
年鱼慢悠悠噢了一声,“那倒不是,本座就是说说自己的看法”。
程尚书,“……”
白高兴了!
“那掌印此来是?”
“没事,本座就是好奇什么样的壮士能当街射杀葛指挥使,还能全身而退,跟皇上提了提,皇上就让本座来旁听,督促众位大人尽快找出那位壮士”。
年鱼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兼提督东厂,与镇抚司不和已久,会来看热闹一点不奇怪。
他说是来旁听,众人却不但怠慢,忙将证词证物呈上。
“所有人众口一词,葛指挥使是从杏花村走出来后遇害,凶手是从对面的楼上射箭,并且在射杀葛指挥使和一个随从后,将弓扔到第二个随从的头上,砸死了对方”。
程尚书说着将帽子胡同的布局图指给年鱼看,“弓箭的射程很远,但人的臂力有限,那把弓又十分沉重,凶手要用它砸那随从,范围绝不会超过这里到这里”。
他食指从杏花村对面的珍宝斋指到左边的宋家淮扬菜,又指到右边的清风茶馆。
年鱼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指落到清风茶馆四个字上,心头微跳。
他刚仔细查过华平乐,知道清风茶馆和杏花村都是华府两个月前刚置办的产业,是巧合,还是——
“掌印请看,这就是凶手扔出的弓”。
那把弓长有近五尺,通体乌黑,别无纹饰,年鱼示意小赖子去试试。
小赖子上手颠了颠,又试了试弓弦,笑道,“掌印,这弓少说有五十斤重,拉满弦有十石之力,一般人恐怕拉都拉不开”。
程尚书点头,“的确,所以我们初步判断,凶手应该是个高大魁梧的男子,不过当时人太多,又杂又乱,想要指认出一个行迹可疑的高大男子实在太难”。
胡伟毅又忍不住喊道,“定是那群贱民相互勾结!重刑之下,再硬的骨头都得招!你们刑部要是审不好,就交还给我们镇抚司!”
年鱼转头看向胡伟毅,摸着下巴阴恻恻笑了起来,“说得对,重刑之下,哪有什么硬骨头?”
年鱼虽是在附和他的话,胡伟毅却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后退半步,硬着头皮接了一句,“掌印说得是”。
这片刻的功夫,他额头冷汗都出来了。
年鱼的笑越发浓烈,“胡同知这般好见识,本座佩服,赏”。
眼见小赖子从荷包里取出一枚黑漆漆的丹药朝自己靠进,胡伟毅惊得连连后退,浑身都抖了起来。
京中无人不知,年鱼擅医,更擅毒!
东厂里出来的人从来皮肉都是好生生的,内里却没有一处是好的!
宁入镇抚司,不入东厂,可不是说着玩的!
“掌印,掌印!”
胡伟毅眼看着小赖子走到了跟前,他已退无可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掌印饶命!”
年鱼笑得更开心了,“饶命?胡同知再怎么说也朝廷四品命官,本座哪有那个胆子平白无故要同知的命?
不过就是滋肾壮阳的补药,同知红口白牙的喊什么救命,莫不是要污蔑本座?”
胡伟毅被他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哪里还敢说话?
小赖子上前,捏住他的下巴,将丹药塞到他嘴里,动作利落又熟练,显然是个熟手。
有官员想要说话,被程尚书一个眼风扫过,都乖乖低下头去。
年鱼拂了拂袖子,“现在应该可以安安静静说话了,尚书大人继续”。
程尚书伸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定了定神,方开口道,“其他倒也没什么,老夫刚刚去帽子胡同走了一圈,那么场混乱过后,就算原本凶手留下了破绽,也都糟蹋没了”。
年鱼也端起茶喝了一口,“那,不如我们去瞧瞧死人?本座等着看葛指挥使怎么死,着实等得太久了,都有点等不及了”。
这话不好接,程尚书咳了咳,起身,“掌印请”。
虽已入了秋,白天温度还是很高,葛雷和两个随从的尸体被安置在暗室里,用冰块镇着。
年鱼先看了看两个随从的尸体,这才去看葛雷的尸体,许久,他阴戾的脸上忽地露出一个极致灿烂的笑来。
“啧啧,那位壮士好身手啊,这一箭将葛指挥使的喉咙扎了个对穿,又往前五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