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情,总非人所能预料。”
马尔斯摇头叹息着,没有再继续说什么,察觉到不远处走来的侍者,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来召见你了,槐诗,如果还有什么问题的话,自己去问他吧。”
侍者在他们的旁边停下脚步,恭谨的传达了来自皇帝的传唤,带着槐诗来到了距离会场不远的会客室里。
在露台上,披着传统长袍,头戴黄金之冠的提图斯和客人谈笑着,开怀畅饮。而谈话告一段落之后,来自统辖局的访客便礼貌的告辞离去。
“尽可随意吧,不必生疏。”
提图斯举起了酒杯,戏谑一笑:“仔细想来,这可是你成为天国书记官之后,我们第一次会面呢,是朕的接待让你有所不满么?
何故如此表情呢,槐诗?”
“哪里的话。”
槐诗摇头,想了一下,无奈轻叹:“只是,一时有所触动。”
就在他的面前,提图斯随意的靠在自己椅子上,可透过紫色的长袍,隐隐却能够看到他胸前的裂口,乃至肺腑之中隐隐明灭的火光。
丝丝缕缕的灾厄气息从其中飘出,带来了宛若熔炉一般的恐怖温度。
察觉到槐诗的视线,提图斯满不在乎的一笑,扯开了长袍,赤裸的上身之上,那惨烈的裂口越发的清晰和狰狞。
任由他观看。
“这一份悲伤和忧虑,朕确实是感受到了,倒是比存续院还要来的更加真情实意一些。”皇帝咧嘴,翘着腿点头:“作为友人而言,你倒是更胜罗素那个老东西良多,朕心甚慰啊。”
“……”
槐诗实在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能揉了揉眼睛,移开视线:“为何恶化的程度这么快?前些日子见面时,不还在压制的范围内么?”
“没什么,只是累了而已。”
提图斯举杯,在侍者倒满之后,将烈酒一饮而尽,长出了一口气,就连呼出的酒气中仿佛都带着青色的火焰。
“灰尽这东西,实在是烦人。不过是打了一场,便如同狗皮膏药一般贴上来,挥之不去,到现在还在朕的耳朵边上不停的呼喊邀约。
彼辈蛮夷,无礼至极。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只有这点酒品了。”
说着,提图斯再度举起一杯酒,浇进胸前的裂口之中,令那动荡的火光仿佛也饮尽了美酒一般,陷入了暂时的沉寂。
可在神之眼的观测之中,槐诗却能够看到,那渐渐在灵魂最深处蔓延开来的恐怖温度,宛如暗燃的柴薪一般,悄无声息的扩散。
一旦这一份火焰真正的冒出时,不论是什么样的水都难以熄灭了。
失控已经近在眼前。
他无声叹息。
“真丢人啊,对不对。”提图斯沉默了片刻,苦涩一笑:“如此至关重要的节骨眼上,竟然要缺席了,着实不堪。”
“同样是为现境所作出的牺牲,有何不堪之有?”槐诗反问:“陛下未免对自己过于苛责。”
“我本来,还能坚持的。”
提图斯看着露台之外的景色,笼罩在雨水中的城市,好像自言自语:“本来还说,时节艰难,我还可以熬一熬,熬个几十年也不在话下,我能挺过去,所以没有关系。”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一笑:“可看到你的计划之后,却不知为何却松了口气。”
槐诗呆滞,僵硬抬头。
难以置信。
“人的本性真是丑陋啊,槐诗。”
提图斯感慨:“不论多么坚定的决心,一看到那么一点点侥幸的可能,就会下意识的试图想要去逃避职责,想要将希望寄托在其他人的身上,即便是朕也没办法避免。
甚至,还会有所嫉妒……”
他回头看过来,看着槐诗,郑重的问:“拯救这一切,挽回这一切的,为何不能是我呢?”
槐诗沉默,许久,苦涩一笑:“难道如今的天国计划,如今的理想国,不正是因为罗马的支持而成么?”
“安慰人的话,就不必再说了。朕还没有心胸狭窄到需要别人来开导。”
提图斯无所谓的摇头一笑:“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只是看到可以退休的机会之后,就累了而已。”
他对槐诗的计划,对于未来的天国,发自内心的,报以信任和期待。
正如同他信任马库斯一样。
信任着这个马库斯所选择的传承者。
在那之前的,是难以言喻的愉快和轻松感。
当察觉到,即便是没有了自己现境也不会倾倒、这这个世界不会在自己死后洪水滔天之后,便再没有了煎熬下去的力气。
他累了。
面对疲惫的皇帝,槐诗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哪怕是他愿意不惜代价的使用太一的威权,协助他压制灵魂内的尽火,恐怕提图斯也不会愿意,更不想领受这一份恩情。
“放心,你的计划,罗马会投赞成票的,俄联也会。天竺的话,不会违背大流。”
提图斯饮着烈酒,继续说道:“至于东夏和美洲那边……羽蛇可能会狮子大开口,但只要让他看到天国计划有成功的可能,就不会阻拦。
恐怕最难的就是玄鸟那个老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