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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他的,乃是升腾而起的悲鸣巨响。
从沸腾蒸发,瞬间焚烧,爆发出所有热量的金属燃料里,从槐诗手下的炸锅之中,狂怒的光焰席卷,将一切都吞没了。
再然后,是泉涌而出的黑暗。
无穷尽的粘稠漆黑,从炸锅之中喷薄而出。
名为绝望的结晶,终于在槐诗的手里复刻。
度过了无穷尽的漫长岁月之后,来自黄昏之乡的最深处,由铸造之王们托付在槐诗手中的力量,再度以铸造的方式,得以重现!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
大功告成!
就在金黄酥脆的金属炸物之间,粘稠的黑暗酱汁缓缓的流淌,无时不刻的焕发出麻木又绝望的悲鸣。
地狱于此重现。
“它的名字……”
郭守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整个人趴在料理台上,凑近了端详,凝视着盘中扑面而来的苦涩,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畅快的瞬息。
眼眶已然烧红了。
“它叫什么名字,怀纸小姐,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你给起一个吧。”
槐诗无所谓的擦着手指:“我没有给苦痛历史妆点打扮的兴趣,起什么名字都不过是对这些痛苦的亵渎——郭守缺,既然你如此渴求灾难,那就感同身受的体会一下这一份绝望和痛苦吧。”
“除却‘阿鼻’之外,我想象不到任何能够比拟它的名字。”
郭守缺细嗅着这一份回味无穷、轮回不休的痛苦和辛酸,断然的说道:“自油锅中诞生,永恒的煎熬之苦,没有解脱的麻木等待,就应该唤为‘阿鼻’才对!”
彼有八大地狱,第一大地狱等活,第二名黑绳,第三名推压,第四名叫唤,第五名大叫唤,第六名烧炙,第七名大烧炙,第八名阿鼻……
阿鼻,是为无间。
在僧人的观念中,这世上再没有比无间更恐怖和黑暗的地方,只有滔天的罪孽死后才会坠入这样的地方,凝固的魂灵在无穷尽的恶念里被永恒折磨。
现在,阿鼻来到郭守缺的面前。
敞开大门,静静的等待。
并不需要任何的催促。
就在所有人的见证之下,郭守缺挽起了袖口,扶正了领子,正襟危坐。
然后,端起了面前烧红的铁盒,象牙筷夹起了一块饱蘸绝望的钢铁,张口,在清脆的声音里,吞入了腹中。
咕嘟一声。
并没有想象之中的硌牙,甚至没有任何坚硬口感,极薄极脆的钢铁在唇齿之间崩裂,像是巧克力片那样,带来了难以言喻的香甜和美妙。
那一瞬间,尖锐的呼啸迸发。
郭守缺的手臂颤抖了一瞬。
就在他的脖颈之上,凭空浮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口,像是被看不见的斧头正面劈中了,伤痕上的血肉翻卷,骨骼显露。
脖颈几乎整个从肩膀上脱落下来。
可他却好像浑然无事的一样,张口,咀嚼,一点一点的将口中的铁片咬碎。
吞入腹中。
“我知道,这是……愤怒的味道。”
他感叹道,在他脖颈的裂口之后,粘稠的黑暗流淌着,一颗又一颗锋锐的牙齿露出,又缓缓的消失在深不见底的躯壳里。
“真残忍啊,怀纸小姐,我可是已经老胳膊老腿儿了……何必如此伤害我呢?”
郭守缺无奈的摇头,微笑着,夹起了第二块,放入了口中,美妙的酸甜和苦涩糅杂在一起,带来了清凉的水果气息,可是却越来越凉,越来越麻木……
难以呼吸。
肺腑,在收缩!
崩!
骨骼断裂的声音响起,五脏六腑和四肢之上,像是有无形的绳索在迅速的收缩,残忍的拉扯,一寸寸的将他的肢体蹂躏。
紧接着,是悲悯。
融合猛毒和救赎的锋刃自内而外,在心口的位置撕裂出贯穿的痕迹。
形骸越发的残破。
可郭守缺的样子也在越发的狰狞,越发的非人……更接近深渊之中的怪物。
每吃一口,都相当于自内而外的承受槐诗全力以赴的一次攻击。从最脆弱的地方爆发破坏着他的身体。
可更加危险的,乃是从其中弥漫扩散开来的诅咒……
数之不尽的痛苦和绝望
这一份绝望的纯度已经抵达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程度,正在慷慨的豢养、沃灌着他体内的所沉积的那些怨恨与诅咒。
这只是连锁反应的导火索而已。
每吞下去一口,他都能够感觉到,体内的黑暗都在暴动。
无数陈年旧创缓慢的崩裂,展露出复发和恶化的征兆……
正如槐诗所说——打破平衡,强者自溃!
当毒性纠缠在灵魂之上,躯壳的平衡被打破,郭守缺已经被槐诗推到了悬崖的边缘。
只差一步,就将彻底落入深渊!
槐诗死死的盯着眼前的郭守缺,看着他双眼中深不见底的黑暗。
却不知道,这关键的一步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够跨出!
“只差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