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御史比谢仙若要早两天进京。
一进京,连歇脚的片刻时间都舍不得耽误,便急急往宫里跑。
他潦草地拜过圣上,抱着要赶忙去西宫面见太后的心。结果被圣上的状态惊到了。
他惊讶又欣慰地说:“阔别两年,圣上的气色瞧着好极。圣上龙体康健,老臣倍感欣慰。”
皇帝大笑,忍不住自豪地说:“朕身体康愈,多亏了谢卿。他派人千里迢迢,从青州将安宫牛黄丸送到京城来,这是救了朕的命!”
说到救命,那绝对是夸张了。即使没有这颗牛黄丸,皇帝只是被恶疾缠身,还远不到撒手归西,急需救命的程度。
但他说救命,就没人敢反驳,言官只能默默地给远在青州的谢仙若记上一笔大功。
金御史闻言,心情复杂,直到现在,他看谢仙若依然不顺眼,私下也常呼吁圣上不要与臣子太过亲近,那人虽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谪仙面孔,心肠黑不黑暂没有结论,但城府一定是深的,心眼比马蜂窝还多。
加上他与贼结亲是真,他早就想告发他,然而却被世侄女叶芃的事,栽在他手上。
于是金御史对谢仙若还是喜欢不起来。
此时听圣上亲口说是谢仙若救了他的命,身在千里之外,依旧挂念圣上龙体,就冲这份心意,金御史都不好意思说谢仙若的坏话了。
皇帝见金御史这次罕见的没有提及谢仙若,不由意外,打趣道:“金爱卿,朕听闻你回京时路过青州,与谢卿见了面,怎么这次回来,没有什么想跟朕说的?”
金御史叹气,“老臣无话。”
皇帝这时也恰好困了,打了个呵欠,金御史便借机告退。
金御史刚跨出御书房的门槛,就看到为首的太子领着他的心腹和谢黎远一道往这儿来了。
看见谢黎远那张伪善的脸,金御史脑中那根弦便绷紧了,一股憎怒涌上心头,恨不得即刻冲上去质问叶芃的事。
眼前宫墙金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这束光亮提醒着他脚下就是天子居所,不是他能随便撒野的地方。
谢黎远敏锐地感受到一道强烈的视线,他不由抬头往视线的方向看去,就见到金御史穿着朝服站在白玉台阶上,双目如电的盯着自己。
一瞬间,脑中闪过千百种念头,心间划过一道思量,这老头,莫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思忖间,他们一行人已经拾阶而上,与金御史打了一个近距离的照面。
谢黎远表面滴水不漏,甚至朝金御史礼貌一笑。
但这笑容落在金御史眼中,刺眼得很,仿佛是在冲他挑衅!他气得嘴唇哆嗦。
以前就知道,谢家这兄弟俩,没一个是省油的灯,那谢辞深沉,这个谢黎远伪善,都不是好鸟。他也乐得看这两兄弟互斗,互相制衡,谁也别想在这朝堂上一枝独秀,只手遮天。
想到叶芃……他如今才知道,这个谢黎远,比谢辞那厮危险多了!
太子已近身前,金御史垂目掩下眼中刻骨的恨意,拱手向太子行礼。
太子居高临下地审视这老头,想到他竟然不配合他们的计划,心里就很不爽。他阴阳怪气地说道:“金大人在老家这两年,过得可好啊?”
“劳殿下挂念,老臣一切安好。”
太子冷哼,意味不明地说:“好好珍惜现下的日子吧,都一把年纪了,说不定哪天,双脚一咯登,就进了棺材了。”
金御史没有答话,等到太子一行人进去了,他在台阶上小站了半刻钟,听到里头都在谈论旁事,似乎半句都没提及谢辞。
金御史苍老的眼眸浮现一抹疑色。据他所知,谢仙若已经在京的途中了,不日就能进宫,这些人,竟能沉住气,不急着向皇帝告状?
不对劲,其中一定有蹊跷。
金御史不再多管闲事,办手上的正事要紧。他急匆匆去了西宫找太后。
太后宁氏,跟金家有一层亲戚关系,金御史求见太后也算顺畅。
金御史一见到太后,当即长跪不起。
“请娘娘为叶太师做主!”
养尊处优,已迈入古稀之年的太后微讶,叶太师已经去世两年,怎么今日说要为太师做主?
金御史也不卖关子,立即切入主题:“不知娘娘还记不记得叶太师的嫡孙女叶芃?”
太后点头,“哀家记得,那是一个品貌兼优的好孩子。只不过,她不是失踪已久了么?”
“老臣已经找到她了,她就被圈禁在谢侍郎府中!沦落为妾!”看到太后震惊的眼神,金御史眼眶湿润,语气更加悲愤,“求娘娘看在叶太师曾为帝师的份上,请赐懿旨,救太师孙女叶芃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