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不管是什么样的人,都想让自己好的一面被人看见,不好的一面隐藏起来,就像开屏的孔雀,从前面看光鲜亮丽,从后面看就实在让人倒胃口了。
比方说这次温州和栝州的灾情,受灾的人数可能不止数千户,因为他们怕据实上报会担责任,会引起可能朝廷的问责,所以就尽可能地少报瞒报。
但也有另外一种情况,那就是本来没什么灾情或灾情很小。
他们为了骗取朝廷的赈灾款,也可能是为了填平亏空而虚列开支,还可能是这几千户的赋税照收不误却直接装进了自己的荷包。
“他们敢吗?”
李余不太相信,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奏章,能玩出这么多的花样。
“财帛动人心!只是在文字上略加改动,就能获得万贯乃至数万贯的收益,他们为什么不冒险一试呢?”天后轻轻敲了敲奏折,“你以为的小问题,天知道他们能捅出多大的窟窿。为君者,不可不慎。”
整个封建王朝,就是官员和皇帝斗智斗勇的过程。
皇帝英明神武了,官员活得不如狗;皇帝昏聩了,官员们是如鱼得水,活得那叫一个滋润。
只是,官老爷们滋润了,老百姓就活不下去了,然后就开始扯旗造他娘的反。如果再赶上天灾,皇帝老儿多半是要被推翻,重新再推出一个皇帝出来,带领大家过几年好日子,然后再次陷入这个循环,似乎无解的循环。
好在,总有那么一些人,对小钱钱的渴望没那么强烈,还想着做出一番事业。正因为这些人的存在,老百姓的日子才能过得去,才不至于隔几天就陷入乱世。
这样的人,我们一般称之为廉吏、干吏,俗称,青天。
可巧了,李余刚好就认识一个青天,狄仁杰。
所以,派狄仁杰巡查江南,看看灾情是否真像他们上报的那样,似乎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天后摇摇头:“奶奶知道你欣赏狄仁杰,但他不一定合适。一个人的权柄不能太重,否则就会有尾大不掉之嫌。而且狄仁杰心思通透、八面玲珑,这样的人,做不了巡按御史。”
做下属最重要的品质,就是老板说什么是什么,千万不要试图说服老板,哪怕你明知道老板是错的。
尽管觉得天后对狄仁杰的判断有点不太准确,李余还是保持了沉默。大热天的,让老狄一个人千里奔波去江南巡按,查找那莫须有的罪证,实在有点浪费老狄那经天纬地之才。
要不,让张柬之去?
那家伙一天到晚地喷人,给他远远地支出去,耳根子也清静一些。
天后说道:“你现在是监国了,心胸、眼界都要开阔些才好。当年魏征多次犯颜直谏,太宗皇帝不也是一直以礼相待吗?”
“孙儿要是没记错,魏征后来被太宗掘坟抄家了是吧?”
“滚出去!一天天的不学好,反而相信那些道听途说!”天后大怒,“这件事不用你管了,朕自有任命!”
滚出去就滚出去,谁怕谁呀?
李余拱拱手,高高兴兴地滚了。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趁现在天后还能顶还愿意顶着,我才懒得劳心劳力去操那份闲心呢?
“阿嚏!阿嚏!”看看响晴响晴的天气,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的李余,揉揉鼻子,“感冒了?还是有人在骂我?”
…… ……
在苍茫的大海上,在乌云和闪电之间,昔日的贵公子李璟正在怒吼:“李余,我cao你八辈祖宗!”
瘫坐在甲板上的李瑛,有气无力地跟着一起骂了一句,却是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出了海,才知道大海之上有那么多的风险。
老实巴交的渔民,可能是海盗假扮的;娇滴滴的小娘子,也有可能是海盗派出来的细作;哪怕是看似无害的小娃娃,都有可能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捅你一刀。
这特么的,都是些什么人呀?
好好的捕鱼不好吗,为什么偏要做贼呢?
天不收你,我替老天爷收了你们!
似乎所有在海上讨生活的魑魅魍魉,都觉得他们这一行人就像抱着大块黄金一个人走在荒郊野岭的小娃娃,都想咬一口下来。
一路走来,他们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暗算、明攻。
李璟的脸上多了一条伤疤,李瑛断了一条胳膊,还被某个海盗一连枷敲在了胸口。如果不是身上的锁子甲卸去了大部分力道,李瑛觉得自己已经可以安息了。
但这些,还不是最恐怖的。
大海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随时随地都可能出现的滔天巨浪!
就算是三百料的大船,在惊涛骇浪之间也不过是一叶扁舟,上下左右摇摆,随时可能解体、散架。
李璟吐了一口混杂着腥咸水汽的唾沫,眼睛通红:“二弟,你先进船舱里歇息,我在船头看着就好。三弟、五弟、八弟,他们……”
船舱中,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具尸体,其中包括侯氏亲生的老八李琛,已经腐坏发臭了,但侯氏仍然不舍得将他们丢弃,一心想要到了某块陆地上把他们安葬。
但这贼老天好像铁了心跟他们做对一样,数天下来,别说陆地了,连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