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依然下个不停。
一周多了,丝毫没有放晴的征兆,仿佛世界上失去了干燥,有的只有潮湿与悲伤。
帐篷内。
许意生被擦干的身体静静躺在中央,他如睡着般安详,细长的睫毛那么柔顺,表情又带着微笑,是那么温柔,那么让人…无法接受。
殡葬车来不了这里,而且太大的暴雨也没有办法把许意生送回去。
帐篷内除了许意生外就没有旁人了,所有人都自发站在帐篷外的暴雨中,齐齐低着头,默然哀悼。
暴雨掩盖了悲伤,掩盖了哭泣,掩盖了此刻所有心中,最最愤懑的不甘。
谁都想对这天空怒骂一声贼老天。
不公!
为什么一定要许意生牺牲!
为什么这场雨就是下个不停!
为什么老老实实的人,却要遭受如此灾难!
他们紧紧握着拳头,狠狠咬着牙齿,却只觉得阵阵无力。
那能怎么办?
没办法。
世界就是这样,现实就是这样,此时此刻站在这里进行救援行动的他们,也同样如此。
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不远处过来了一位不属于救援队的姑娘。
众人让开一条路。
他们不认识,但他们知道,这位姑娘在这一刻是世界上最悲伤的人。
许意生未婚妻,小曼。
刚听闻许意生去世的消息时,小曼险些晕厥过去,她哭了一整个通宵,才提起精神赶往前线。
其实这是不被允许的。
可小曼极力要求这样,她想看看许意生最后一面,也想看看,夺走她未婚夫生命的地狱。
从雨中进入帐篷。
跟随的人自觉驻足,静静看着她。
一如小曼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许意生,雨水从她的头发上,衣服上,啪嗒啪嗒落到地上。
潮湿的空气让呼吸十分困难。
小曼每一次喘息都会剧烈抖动胸脯,她双腿微微颤抖着,好似上了发条的玩偶般,步步接近许意生。
噗通。
小曼跪倒在地,纤细的手臂悬浮在许意生尸体上空,却迟迟没有触碰。
她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个躺在地上脸色苍白身体僵硬的男人,竟然是她的未婚夫。
噩耗就像这漫天暴雨。
来的猝不及防。
哪怕有了心理准备的小曼,却依然在看到许意生尸体的这一刻,声泪俱下,嘶声力竭。
她哭得十分沙哑,如同一根鱼刺卡在了喉咙。
她抖动着双手,仅仅隔着几厘米,却怎么也碰不到许意生。
她不懂,她不明白,她不理解。
这个人怎么会是许意生呢?
这个人怎么能是许意生呢?
“意生…”
小曼沙哑的嗓音掺杂着哭泣:“你醒醒…你醒醒好么?别睡了,这里冷,我们不睡这里,我们回家睡好不好?”
“你不是很喜欢吃我煮的面吗?回去我煮给你吃,我以前老是嫌你吃太多,以后不会了,你想吃多少我都煮给你吃好不好?你醒醒…醒醒好不好?”
“对了!”
小曼突然想起来什么,涕泪横流中,忽然绽放芳华笑颜。
她抬起左手,冲着许意生不断显摆中指上的一颗钻戒,精致的钻石烨烨生辉:
“你看!这是你藏在枕头里面的求婚戒指,你好笨哦,我一洗枕头就发现啦!我啊,偷偷戴上了,不过是中指哦,因为无名指只有你也只能你来戴,我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说着说着。
小曼娇小的身体更显单薄,她哭得身躯震颤,身上套的羽绒服也仿佛失去温度,冰冷如雪。
她瑟瑟牵起许意生冰冷的右手,然后帮他将中指上的戒指缓缓拿下,戴进自己无名指上。
宛若柳叶的双眸水雾缭绕,却充满着浓浓的爱意。
“很好看…真的很好看,我很喜欢,所以…所以你睁开眼看看好不好?我求求你,意生,你睁开眼看看好不好…”
声音越来越小,鼻音越来越重,咸咸的泪花打湿双眼,打湿睫毛,顺着脸颊决堤而下。
小曼的手也变得跟许意生一样冰冷。
可她依然努力地微笑,依然努力地温柔:“对啦,还有一件事,我啊,怀孕了。”
这句话让帐篷外的众人一怔。
特别是突击组的几个人,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红彤彤的眼眸中充满着悔恨与愧疚。
如果…
如果那时候他们拦住队长,抢在队长前面冲下去就好了。
为什么!
为什么死的一定要是队长啊!
他才刚有孩子,那是队长曾经无数次宣扬过要调教成比他还优秀军人的孩子啊!
忽然一个高挑身影走入帐篷。
是柳宣。
她将外套脱下来,走过去披在小曼身上:“小曼,地上冷,起来吧,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小曼却没有起来,她抓住柳宣的手,眼眸之中尽是祈求:“为什么意生不看我?是我不好看吗?他为什么不愿意睁眼?”
柳宣感受着这个姑娘的冰凉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