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循、旧、例?!
德妃双眼圆瞪,不敢置信,眉眼间满是破碎的哀愁。
康熙朝的旧例是什么呢?
幼殇小孩子不置明器,如果出事,勿得制作明器,无论在何时,即以被单包裹后携出,送至一洁净地火化,勿捡骨盛殓,勿埋葬,(一切)顺其自然。
也就是说,年幼的胤祚去世之后,不仅没有自己的陵寝,甚至连火化之后都不能收敛他的骨头进行埋葬……
这让德妃如何能够接受!?
凭什么?
凭什么!
她的胤祚,虽然肆意顽皮了些,却是一等一的孝顺孩子,孝顺他汗阿玛,孝顺额娘……偏偏是这样的好孩子,就这样突兀地离开了人世。
直到这时,德妃才恍惚记起,她似乎没有询问太医,胤祚究竟是因何而去世的?
关于这个问题,康熙将答案告诉了她。
“太医说是,小六原本就有些发热,旧病未去,却又受了寒气侵袭,夜里无人看顾,导致小六突发高热,这才……”
德妃听得心惊肉跳。
所以说,真的是因为她吩咐宫人的举动,胤祚才……
不,不可能的,她是胤祚的亲额娘,她怎么会害了胤祚呢?肯定、肯定是有人在中间横插一脚,害死了她的胤祚!
对,一定是这样的!
都说欺骗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信了。
德妃自己给自己进行了一番洗脑,她就坚定不移地相信,肯定是有幕后黑手害了她的胤祚。
“皇上,您一定要为小六做主啊!肯定是有人害了他!”
面对德妃这样的话,康熙觉得大概率是她伤心之下的胡言乱语,但是出于安慰刚刚丧子的德妃的想法,他用帕子为德妃拭去泪水,答应了她的请求,“朕会着人查明情况。若是真的有人害了胤祚,朕定然不会姑息。”
如果有人真的敢对皇阿哥动手,那会不会有一天,也对他这个皇帝出手呢。
在德妃没有看见的位置,康熙眼神冰冷,作为帝王,他总是比其他人会考虑到更多黑暗的东西。
德妃抽噎着向康熙谢恩,“谢皇上恩典。若是胤祚还在……他肯定比谁都知道,您对他的好……”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康熙并没有嫌弃德妃的多愁善感,轻轻抚摸着她的背部,无声地给予她支持的力量。
又哭了一会儿,德妃再次开口,“皇上,臣妾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胤祚那孩子往日里胡闹的场景……怎么办,臣妾不想失去这个孩子……他是臣妾的心头宝,是臣妾的支撑啊!”
她挣开了康熙的怀抱,神情恍惚地将胤祚小小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因为那手开始失温、变得冰冷,德妃连忙搓热了自己的手掌,想以此来捂热胤祚的小手。
康熙见她实在难以走出失去胤祚的痛苦,便给了石榴一个眼神,揽着德妃的肩膀,强势将她带了出去。
“你也累了,咱们回永和宫休息一会儿,胤祚是个好孩子,他若是知道你这个当额娘的为了他而茶不思饭不想,这孩子肯定也会伤心的。”
德妃泪如血涌,“对,皇上您说得对,胤祚最孝顺臣妾了,臣妾要乖乖听话,不能让这孩子伤心……”
康熙和德妃上了轿撵,两方的宫人浩浩荡荡朝着永和宫的方向去了。
梁九功送走了康熙和德妃,直起身对着阿哥所里的宫人冷然道:“都干看着什么呢?还不赶紧动起来!非得杂家一个一个来请你们不成?”
如梦初醒的太监宫女们一哄而散,压根不敢继续杵在梁九功的面前,这位御前大总管可不是吃素的。
梁九功眯着眼睛,阴狠的眼神掠过所有人,将他们的表情收入眼底。
这批伺候过六阿哥的人都得重点盘查,若六阿哥真的是因病而去也就罢了,但凡查出点什么来……这里的所有人都别想有个善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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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程,佟月菀没有搭乘轿撵,而是搭着知洲和乌远忠的手,经过宫中长长的走道,慢慢地往承乾宫走。
知洲回想着方才佟月菀与康熙的对话,六阿哥也是皇上的儿子,想来皇上的悲痛不会比德妃少的,有些不解地问佟月菀:“主子,您为何先行告退,而不是继续留在阿哥所安慰皇上呢?”
佟月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乌远忠:“你觉得我为何这么做?”
乌远忠没想到这问题反而落到他头上来了,想了一会儿,才谨慎地开口:“奴才想着……您或许是考虑到想将空间留给皇上和德妃?”
“大差不差。”佟月菀并没有借着胤祚之死发挥的想法,但是尽管她谨守本心不愿做这丧良心的事情,却肯定会有人利用的。
“一则,六阿哥是皇上和德妃的儿子,就算要怀念他、祭奠他,也不该是本宫陪在皇上身边。”
不然,她能回忆起来的,大多是胤祚那熊孩子诸多让人血压升高的熊操作,现在的康熙想听的当然不是这些。
“二来,德妃如今仅剩一个胤禛,可是禛儿被我养在身边,与她也并不亲近,并不能成为她未来的依靠。所以……”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知洲要是再不懂,可就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