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今日之事,从起因,到经过,再到发展,简直让太子胤礽大开眼界。
一直以来,明明他才是大清朝的太子爷,对于六阿哥出生之后被取名“祚”,他是最有意见的人。
既有了太子,还要什么“国祚”?
偏偏因为这一个字,德妃得意,胤祚张狂。
后来,在乌库玛嬷旁敲侧击的指点之下,胤礽学会了安静地旁观。
——天欲其亡,必令其狂。
这是出自《老子》的一句话。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上天若是想让一个人灭亡,必定先让他疯狂。
乌库玛嬷告诉他:“保成,你是大清入关以来的第一位太子,乌库玛嬷和你汗阿玛都对你寄以厚望。做为太子,你注定会比其他阿哥们拥有更多的荣耀和权力,但相对的,也会比他们肩负更多的重任。大清朝的未来,是要靠你汗阿玛和你父子二人的。”
胤礽还记得,乌库玛嬷抚着他的手是那么的干燥和温暖,“羡慕你、嫉妒你、甚至想要推翻你的人,绝不止你眼前看到的这区区几个人。你甚至想象不到,这天下这么大,会有多少人看不惯你。但是你要把他们所有人的言辞和举动都放在眼里心里吗?你不累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为君者,你可以文不如文臣,武不及武将,但是你得有一颗看得透事物本质的心和眼睛,你只要知道一点,这些能力比你强的人,放在什么位置上最合适,知人善用!这,才是一个上位者应该具备的能力。”
“保成,你记住了吗?”
乌库玛嬷的眼神盯着他,让胤礽的心脏跳得有些快,他若有所思,“……保成记住了。”
从那一日起,虽然他对胤祚和德妃还是心有芥蒂,但是他开始学着收敛自己的表情,学着让自己不要随口在其他人面前抱怨。
没多久,汗阿玛也看到了他的改变,甚至拍着他的肩膀,欣慰地说:“朕的保成长大啦!”
在那一刻,胤礽仿佛醍醐灌顶!
——原来,有的时候不争便是争!
乌库玛嬷说得对,他是汗阿玛心中最重要的儿子,甚至在他年仅一岁零七个月的时候,就被汗阿玛册封为大清朝的太子。
他若是受了委屈,甚至不必亲口说出来,时时关心他的汗阿玛便会主动出手,为他荡清面前的阻碍!
于是胤礽顿悟了。
他找到了一条更为轻松的“路”。
比如眼下,胤祚先是口出狂言,未将汗阿玛后宫的妃嫔放在眼里,此为不孝。
同时从胤祚脱口而出的那几句话就足以看出,此子心性残忍,此为不仁。
若是这样的人都能继承汗阿玛的皇位,那他爱新觉罗·胤礽这么多年来接受的储君教育也是白学了。
于是从头到尾,胤礽都没有强出头,而是转头关注着孝庄的身体和情绪。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闯了祸,那自然就得汗阿玛亲自出手咯。
胤礽心中隐秘的想法,康熙并不清楚。
他这样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都快被这群妃嫔和不争气的胤祚给气得上头了。
康熙未必看不出来安嫔和惠妃是趁机对德妃落井下石。
但这都是次要的问题。
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出在了胤祚的那两句话上。
捋清楚了乱成一团的事情发展,康熙身子往后一靠,又开始摩挲起了手上的扳指。
佟月菀瞟了一眼康熙的动作,发现这可能是康熙烦躁时下意识的小动作,没看见那枚扳指都已经被盘得包浆了吗?
原来他也不是对所有事情都成竹在胸的嘛。
佟月菀顺势端起茶盏递给他,“皇上,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顺便也平静一下心情。
注意到佟月菀落在那枚扳指上的视线,康熙反应过来她递茶的用意,顺手接过茶盏,嘴角勾出一丝浅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德妃,你倒是解释解释,为何朕的小六竟脱口而出此等骇人听闻的话语?”
哪怕是作为皇帝的康熙,他都不曾将酷刑挂在嘴上,结果他儿子呢?上来就是一个凌迟!还是对着他的庶母安嫔所言!
这往重了说,简直就是不仁、不孝、不忠、不义!
想到这里,康熙忍不住皱了皱眉,胤祚如今还小,就算长歪了,也有掰回来的机会。
作为汗阿玛,他却不能不为儿子的未来考虑,若是他将这话骂出口,就等于是毁了胤祚的未来。
于是康熙硬生生地将斥责的话往肚子里咽,只能将矛头对准了德妃。
他如今膝下有十个儿子,唯独出了胤祚这样一个异类,那肯定不是他的问题,而是出在了德妃身上!
试想一下,歹竹能出好笋吗?
康熙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时候的他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四阿哥胤禛也是德妃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他现在只是暗自感慨着,年轻的时候,他担心的是生下来的孩子都养不大。现在立住的孩子多了,就转而开始考虑他们长大过程中的健康、品德等等琐碎的事情。
作为一个要养儿子的阿玛,他实在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