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率也知道,如果他得出‘这个家伙是人形物体’的结论、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那位先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直接沉默住。
他沉默了良久,房间里只有他有些无力的呼吸声,无论是白炽灯、还是那包红色的液体,都是无声的。
日向合理用眼神打量这个家伙,打量这位年迈老人的每一处细节的表情,无论是眨动的眼睛、随着呼吸起伏的皮肤还是看起来很细很脆弱的脖子。
“是的,我知道你在指什么。”那位先生开口,“我不是那种东西。”
他用另一只拍了拍日向合理的手,轻声道:“不用一直摁着针头,固定住吧。”
日向合理从医疗箱里翻出来一卷有黏性的白色小绷带,咬下来几截,把针头固定在那只苍老的手臂上。
“我很想向你解释,”那位先生又道,他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你并不在意。”
“如果是其他人笼罩在一团迷雾中,会本能地想要把迷雾挥开、清清楚楚地知道事情的真相,哪怕是贝尔摩德,也不会放任自己的身上存在太多自己并不知道的秘密。”
“但是……你不一样。”
“我不一样?”日向合理重复。
“是的,你不一样。”那位先生笑起来,“你不在乎这些。”
“你不在乎我,不在乎贝尔摩德,不在乎琴酒,不在乎宫野明美,也不在乎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更不在乎你自己。”
但凡对自己有一点点的正常在乎,有人类对自己本身的探索欲,就会主动追寻真相,把迷雾的每一处都咬遍,都探索完。
起码,那位先生可以确定,他这边对贝尔摩德说一句普普通通,但充满意味不明、有指向性的话,贝尔摩德那边就能把迷雾挠破,也要搞清楚他这句话的意思。
而日向合理。
在他第一次正式地和十七岁的日向合理见面之后,贝尔摩都说了很多充满意味不明又有指向性的话,但是日向合理都直接无视掉了。
人类会对很多事情感兴趣,特别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日向合理却不怎么感兴趣。
或许是一点点也不感兴趣,或许是感兴趣了,但是兴趣不大,所以很好地控制住了。
总之,这种冷澹克制、对自己的过去也不感兴趣的表现,是不正常的表现。
日向合理思考了一下,认真反驳,“不,我在乎你。”
他认真道:“如果你死了,我会不开心的。”
这句确实是真话,不过要有个前提条件,那就是五年之内。
虽然有狂摇尾巴、准备冲刺的萨摩耶可以当下任首领,但是和‘那位先生老老实实地活着,按照流程被正义锤爆’相比,还是麻烦了一些,有麻烦,日向合理确实会不开心。
那位先生:“……”
“虽然,我们对‘在乎’的理解不太相同,”他失笑起来,“不过听到这句话,我还是很高兴的,”
高兴得像个明知道自己被孙子哄了、还是乐呵呵愿者上钩的普通老人。
对‘在乎’的理解不相同吗?日向合理不这么认为。
他道:“既然你知道我之前的那几个问题究竟是在指什么的话,那么应该知道我的‘成长经历’。”
那位先生的笑容收敛起来,点了点头。
“我长期生活的世界,不怎么和平,”日向合理道,“所以对‘在乎’的表达方式也不同,这很正常。”
世界都不同了,那还要要求他像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人一样,否则就是不正常,那就是在耍/流/氓。
就像是同样进便利店购物,这个世界的人走进便利店,发现没有自己喜欢的那款面包、会失望,之后或许会直接走掉,也或许会勉强将就一下其他的面包。
但如果是那个世界的人走进同一家便利店,那……
挑什么面包啊,直接就把整个便利店里的东西都带走了,还不会付钱。
那不能叫抢劫,只能叫普遍且正常的行为。
“你长期生活的,”那位先生皱起眉,不再像是慈爱看着孩子的老人,而是一个掌权了很多年的首领,他语气澹澹道,“是这个世界。”
啊。
日向合理懒得反驳,干脆点头,“是的,你说的对。”
那位先生:“……”
那位先生卡顿着沉默了一下,又缓和了神色,慢慢道:“关于你母亲的事,我很抱歉。”
“我之前没有和你太讲你母亲的事,因为不想让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回忆。”他伸手抓住日向合理的手,叹息着拍了几下,又道,“靠近一些,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果然是老眼昏花了。
日向合理低头看了一眼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那只手的手臂上还有针头和红色的软管,他往前走了几步,干脆直接半蹲下去。
那位先生抬起另一只手,先摸了摸他的黑发,又下移了一下,摸他的眉骨,随后感叹道:“当时你还很小、很小。”
说着,脸上的神色更加缓和,也再次恢复了那种温柔看自己年幼孩子的慈祥老人的神态。
日向合理耐心地应了一声,“嗯。”
他纹丝不动,只在那只手摸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