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想再辩,却念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不便出口,一时踌躇不决。杨少恒知她心意,说道:“我瞧那成克玖倒也不是会说谎之人。依我看呢,我们还是最好先找着了秘籍,站住脚跟,跟他们谈判也容易一些。”
文之隐微一使眼色,道:“大师,其实这件事也没那么重要……”
杨少恒怒道:“不准你再如此轻视生命!”
文之隐从没见过他发怒,大吃一惊,不敢再辩,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若雨亦是惊得瞠目结舌,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想叫声“杨叔叔”,却又不敢出口。
杨少恒见他二人如此,叹了一口气道:“抱歉,我累了,师哥,能借你哪里休息吗?”
许景道:“我房间给你罢。”便领他走入内房。
若雨目送他二人进屋,叹了口气,低声对文之隐道:“你不在意,我们都很在意。”一说完,不等他反应,迳向许光仪走去,道:“许姊姊,陪我聊聊天好么?”
许光仪朝丈夫陆磊瞥了一眼,道:“好。”携着她的手转至屋后。
陆磊见文之隐自怅怅站在原地,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看来你也蛮有指望的嘛。”
文之隐于他的话全没听进耳里,喃喃道:“我是轻视生命么?性命重要么?”
陆磊道:“你别想太多,师叔只是一时情绪上来罢了。”
文之隐叹道:“是么?我倒觉得他说得也挺有道理。唉!其实我也不是轻视自己性命,只是……有时候觉得某些事情更为重要,一时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陆磊道:“那当然,谁会不想要好好活着?”文之隐默然,只觉一颗心沉重无比,彷彿没入了无底深渊。
若雨和许光仪到得屋后,许光仪瞧着若雨坐在凳上呆了半晌,才听她叹了一口气道:“许姊姊,你对杨少恒叔叔的过去知道多少?他的亲父亲母……为甚么这样待他?”
许光仪微一思索,道:“其实爹爹平常不太多说话的,我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长的一个故事。以前只听爹爹说过,他有一个小师弟失联已久,不知他近况为何,要我跟师哥试图找寻。但那时爹爹也没说了多少线索,只说了师叔的姓名,又叫我们先到边塞地区试着先找杨延朗师伯祖而已。而我们到得那里,一连访了好几个城池,却没见着师伯祖,反闻百姓说道,杨师叔早在十多年前回归中原,我和师哥是以也回入中原,一路漫无目的的找寻,经过一年有余,却连一点线索也没寻到,只有废然而返。”
若雨心道:“那时杨叔叔出家少林,又在脸上自画疤痕吓人,你们自然是不可能找得到。”又叹了一口气,道:“我……我实在无法想象,有父母会叫亲生的孩子作“小……”,甚至到了七岁也没给他取过名字,唉……杨叔叔……他到底……他父母亲平常到底是怎么待他的?”
许光仪道:“这个我却也没听爹爹提过。”
话方说完,忽觉一只温暖的大手搭在自己肩上,听得父亲许景声音说道:“唉!师父师娘待小师弟……简直不象是对待一个人啊!”许光仪和若雨一听,均抬起头来望着他。
许景道:“其实小师弟,是因为师父……是在我师父师娘没拜天地的情况下生的。本来呢,我和二师弟都是师父捡到的孤儿,师父将我们视为亲子,说要传授我们一身绝艺,十分疼爱,咱三人在山洞隐居,倒也自在愉快。直到某一天……师娘来了……在那一天以前,我从来没见过师娘,却原来她是师父一次回中原时偶然遇见的……那天,师娘说她突然发现自己怀了小师弟,只好回来找师父。师父一听,大为光火,就叫师娘想办法……弄掉小师弟……不过因为小师弟那时在师娘的肚子里面,师父师娘都下不了手,最后,还是把小师弟生了下来,但师娘也因此生了一场大病,几乎是去了九成性命,师父没日没夜的费心照料,才好不容易让师娘活转了来。从此以后,师父每每遇到甚么不顺心之事,好比没肉吃、没水喝啦、甚至跟师娘稍微有些口角、我和二师弟没练好功夫,都直接去找小师弟来打一顿,也从不准他称师父师娘为父母亲……而师娘见师父如此,性情一日日变得乖戾,有时悄悄躲在山洞角落里哭,有时……也去寻小师弟出气……”
若雨垂泪道:“他……他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啊!”
许景默然,心道:“师父师娘以前一直都是这样的,我往时倒也从没觉得有甚么不对,只是偶尔觉得小师弟给打得可怜罢了,后来回想起……唉!小师弟也当真命苦。”
正自思索,又听得一人声音说道:“大师哥,这些事你又何必一直挂在口边?”
许景一惊,道:“小师弟?”原来他刚见杨少恒已自入了被窝,只道他已经睡下,却没想到他满腹心事,哪里可能在顷刻间睡着?
杨少恒叹了一口气,又自转入房内。
若雨瞧着一阵心酸:“杨叔叔表面上像个没事人一样,我们却哪里知道,他竟有这么多哀伤的过去。”
杨少恒默默钻回被褥,想着许景方才的说话,幼时的回忆一一浮上心头,眼泪又缓缓自眼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