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一无二的东西被多双眼睛觊觎着,不论像个怎样中和的办法,从来都不会成全两全其美一说。
先不论争宠夺权这等深宫之人才有机会潜心钻研的事,放眼烟火民间,但凡一好看点的的首饰,一好用点的物件儿,常常都会沦为女子们勾心斗角争夺的对象,何况是要相伴一生的丈夫。
虞昭生来是个倔的,世间的东西落入她眼中,不管是物什还是人,要么一点都没兴趣,谦让个彻底都无所谓,一旦入了眼,必定是她喜欢至极的,若是有人要与她竞争,她绝对是想要当那唯一的绝对胜者的。
可回观现实。楚子凯万人之上的身份在此,后宫于他来说,不单单只是装着那么多女人的屋子,本就是顺理成章成了他身份的一种象征。
六宫粉黛万千,皆是为他而生,为他弃了自由,尽态极妍为他向天下各藩国展现大楚繁华,甘愿困在宫墙琉璃瓦下一辈子感受不到外头的春风之暖,本理所当然该得他雨露滋润余生。
可空中平白就撑开了虞昭这把大伞,不留余地的横截了楚子凯的一切恩露,若真是个有母仪天下之风范的还好,定能知晓让出半面天地供她人存活。谁知她却是个做不来贤德之举的世俗之人,一人得到了,就只占着霸着,别说让了,甚至都容不得旁人窥视。
唯一的好处在于,楚子凯也愿意让虞昭一人独有,其余人只能暗咬手绢望洋兴叹,长此以往,各嫔妃从始而的敢怒不敢言转变成积怨成怒。就会认为,同为天子后妃,没能得到帝王公平的对待,那熊熊怒火不敢在天子殿面前烧,不想也知遭殃的必然是朝晖宫。
一闹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再被许多瞧虞昭不顺眼的朝臣添笔画墨渲染一番,恐这虞昭一遭回去,又能造个妖妃出来承受世人吐不干净的口水了。而自私过度对公平一理视若无睹之罪名,她自认确确实实是坐实了的,逃不掉又不愿该,当真苦恼。
“和宁这话说得有些不妥。”对虞昭心里这一通的想法,南荣夫人不听也悟到她是什么意思,好似不能理解。“她们有何理由抱怨不公?”
虞昭轻叹一声。
“大楚女子从来忌‘妒’一罪,在西番,所谓‘妒’,本是因争风吃醋无端挑事才能论上,而在大楚,若不顾虑妾室感受独占主君不让,也就够上这罪名了。如祖母方才所说,众妃入宫之前,也是被人捧手心的金贵女儿,因我受了陛下冷落,她们委屈得有理有据,我不愿让,就是无理。”
“并非并非,”南荣夫人摆摆手表示不赞成这话,不以为然又道:“据祖母所知,不论是大楚皇帝还是太子选妃,皆不是宫中强迫谁必须递了册子参选,待选秀女之位,是那些官家女孩子们自己削破脑袋都要求得的一个名额。”
“本是事先尊重了她们的想法,她们心甘情愿要求着要当那百花中的一朵,终生大事必定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的,在此之前,便是已经考虑到了日后身在千万种艳彩中,会有被埋没的可能。”
“虽人人都怀揣着一个宠冠后宫,荣耀满身的理想,可得此理想者终究只得一位,不是她便是你,任谁走到陛下心坎上都做不到所谓公正,机会却是同等,她们这理想实现不了,是今生没能修得福分造化让陛下喜欢,总不能埋怨是因你今生福气大让陛下喜欢了去,才阻了她们的路吧?”
“且再不济,皇家到底为她们给了一生无忧衣食,只要你不恃宠而骄,无端与她们发难,无论怎样,绝对无任何对不起她们的地方。”
闻言,虞昭悟到几分道理,心头迷雾稍稍散开,却还是嘟着嘴不开怀,低声失落道:“祖母说得在理,可我如今,也成了他百花园其中的一朵了,没有了与陛下的情意,与她们并无何差别。”
“我和宁与她们不同。”南荣夫人笑着伸手帮虞昭正了正头上挽发的桃花钗,捧着她似玉的脸蛋瞧了瞧,得意道:
“咱们和宁,是陛下千方百计也要求回去的那朵格桑花,四季不谢永远明朗。如你所见,原不是你非要往那宫里钻,是他不远千里寻过来求的,任凭何人,如何拦,都拦不住的,他待你的珍惜,是理所当然该你的。”
这些话虽说得有些太过绝对,但事实的确便是如此,听得人心头美滋滋的,被心爱之人特殊对待的感觉,谁都喜欢,虞昭也不例外,终忍不住展了笑颜,羞怯点头道:“谢谢祖母,我明白了。”
心结总算开了,听了一番劝,将满心醋酸味倒了个干净,虞昭心头轻快许多,拿起那装血葡丹的琉璃盏,若有所思:“无功不受禄,到底让凌嫔费这么多心,还是要送个回礼过去才好。”
“这是自然,咱们的礼数断断不能失。”见虞昭觉悟了,南荣夫人欣慰点头,拿起血葡丹看了看,确实无何异样之处,松了口气。“此前听你为解毒失了血气,我与你阿祖无一日不担心,现在可好,有了这奇珍做药引,便不必忧心补不回来了。”
虞昭道:“虽说是送我的,到底还是得让陛下看看再说。”
话音刚落,好一个巧儿,那边御驾亲临的声音就传来了,虞昭扶着南荣夫人站起,缓缓向外走去,远远就望见对岸楚子凯和南荣卫骁并肩而行,有说有笑正朝着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