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闷响倒是比惊雷还震慑得住人,一瞬间,四周嘈杂灭尽,也杀尽楚军将士方才所有威风,所有人面面相觑静若寒蝉。
又不过霎时间,这沉静被四起的尖叫哭喊声重重击碎,似不愿接受眼前事实,南荣夫人手捂着心口,身子僵直往后倒下,身边侍女扶不住,她闭目瘫在地上,嘴大张着像是在哭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悲切堵住胸腔,已经喘不过气来。
闻晟崩溃大喊一声,响彻整个南荣府,慌忙站起来,腿都不受控制地打绞,踉跄之中摔倒,再也站不住,连滚带爬过来抱着虞陆,哭喊着唤她。
唯有南荣卫骁大口喘了几口气,摇摇晃晃扶住柱子,掌住了,崩溃却让他气息堵住喉头,放不出声音,只能艰难吐出几个字眼。“快请医师,请医师……”
哭喊惊叫声嘈杂,将他的声音淹没,下人们惊惧未消,没人听到这命令,南荣卫骁无奈,只能迈着颤抖的腿亲自要去请医师,刚走了两三步,一侍女悲喊道:“大小姐没气儿了!”
这声音让南荣卫骁颓然泄了力,扶着栏杆都站不住了,悲意缠绕,让脚下好似拷着千斤坠,他挺直一生的黄金膝不受控制弯曲触地,像是此生终于对挫折低下了头。
方才气势汹汹的楚子凯,绝对没有想到会真的要了虞陆的性命,此刻也怔愣住,虽生了悔意第一时间想的是弥补,却觉无力,不知该做何反应。
冯运穿过混乱进来了,急切的声音远远就传了进来:“陛下,赢华壹找着了,不过他不愿跟来,只说了三字,依山亭。”
终于找到了,可在此刻,先前守口如瓶的人好似都顾不上虞昭了,全都心系躺在地上气息全无的虞陆,楚子凯步伐匆匆往外走,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心头发虚,低声嘱咐道:“无论用何方式,务必尽力医治。”
事已至此无济于事,已经没了气,华佗在世也希望渺茫,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实。所以随从们虽答应得勤快,却暗暗叹息白费功夫,还不如去棺材铺子走一遭来的实在。
楚子凯浑噩上马,这是与他的冲击迟迟不能过去,想从前他在战场宝剑一挥,便是千军万马殒于其威力。处死贪官污吏时,更是剐绞砍烹眼睛都不会不眨一下。此刻却有了从来没有过的畏惧,不敢面对虞陆的身亡。
只因那是虞昭在乎的人,若出了事,她那样倔强的人,不会放过的,定要遭到她的强硬的质问罪责,也会让她伤心欲绝,如何解释安慰?楚子凯想了一路,依旧想不出来……
傍晚的暮色暗沉,一行人走至半路,天却已经黑了。文渊刚吩咐随行的护卫们打起火把,忽听前方一阵马蹄声,文罗立刻提声问道:“可是陛下?”
楚子凯缓过神来,定眼仔细看了看,他兄妹二人身后跟着的,居然还有虞昭,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十分不安。身体却于思想先行,连忙策马上前问道:“昭昭,到底怎么回事。”
文罗文渊十分有眼力见地带着人退远,只独留二人谈话。虞昭习惯性地将手递给楚子凯握着,安慰道:
“陛下别生气,想是没跟我娘和王太子解释清楚,他们一时糊涂,才犯此错误。原来那依山亭是赢大人的父亲所建,宅子底下还有好多密室。”
“我知。”情况楚子凯得知得差不多了,听这话听得心不在焉。顺势发力,将虞昭抱到自己马上,问道:“文渊是如何寻到你的?”
虞昭如实答道:“他应该是派人跟综王太子寻来的。”
一提及耶格岐,楚子凯抱虞昭的力道又紧了些,虞昭察觉到了,害怕他会起情绪,连忙解释:“自离开后,他就不曾见过我,所以还不知我真实想法是何,方才与他说了许久才让他明白,我告诉他,是自愿跟陛下回去的。”
话语一顿,虞昭抬手捏了捏楚子凯的脸,轻声骂道:“只不过,你也太卑鄙了些。”
此刻楚子凯心是虚的,一听这话,下意识以为她知道了什么,紧张得浑身僵硬,只低声致歉:“昭昭,对不起。”
“恶人先告状,陛下何时学会如此不君子的事了?”虞昭兴师问罪后,往楚子凯怀里一躺,释怀道:“那次分明是你先打的他,算了,不与你计较,此番便受了你这道歉,若以后再欺骗我,可不是这样简单了。”
得了这宽恕,可更大的罪名还在后头,楚子凯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说什么了,满是愧意看着虞昭。
他这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虞昭稍稍疑惑。要知平日里两人独处时,楚子凯从来跟个话包子似的,不论粗鄙高雅,什么话都能张口就来,少见他这般不爽快的样子,好似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自重逢以后,虞昭领教多次,深知现在楚子凯脾气变得古怪了,料到闹了这一场,恐怕南荣府也是鸡飞狗跳,笃定道:“你已经为难过我的家人了是吗?”
“对不起……”楚子凯抵上她的额头,顾左右而言他:“我实在害怕,我怕是你自己跟着耶格岐走的,所以冲动了些,昭昭,你原谅我。”
语气弱弱好不可怜的样子,虞昭没想太多,点头哄道:“好,原谅你,不过待会回去,你要跟阿祖他们道个歉就是。”
楚子凯继续低声恳求:“今日先不回去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