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里写的时间是后日,宁簌正好利用这两日的间隙,恶补关于这些参宴世家贵女的身份。
“姑娘何必这般辛苦?”
端了碗甜汤进来的夏芝,瞧见宁簌伏案苦看的模样,心里难免心疼,上回见她家姑娘这般用功时,还是老爷刚病逝不久后,偌大个宁家须得姑娘撑起来。
各处庄子铺子见宁家没个男丁主事,各个闹着要清算账本,补发工酬散伙,那时姑娘也是像这般彻夜点灯看着那些晦涩难懂的账本。
也幸得姑娘聪慧过人,小小年纪便展现出了同老爷一般的经商天赋,否则那些看碟下菜的豺狼虎豹之辈,定要把孤苦无依的母女两人逼入绝境。
宁簌抽空喝了口甜汤,她摇摇头道:“那付二姑娘如此盛邀,看着也并不似是故意找茬的,我若推拒,便是十分刻意地得罪人了。”
若是仅仅得罪一个姑娘家,那或许是不要紧的,可那付二的身后是一位礼部尚书的爹,她如何能去蚍蜉撼大树?
…………
过了四月连绵阴雨的时节,初入五月的天渐渐明朗,不见了从前那一连几日来的绵绵蒙蒙,尚书府家的付二姑娘办的小宴那日,春光正是明媚。
宁簌一早便了解过了,付家这次宴席是君子云集,流水击酒,飞花传令,办的是以“雅”为题的诗宴。
这付二姑娘的爹付午甚,担任的本就是礼部尚书一职,乃是主管朝廷中的礼仪祭祀大臣,家治想来更为端严。
宁簌从马车上下来时还暗暗想着,这般家境里出来的姑娘,竟来邀请她参宴,原因无非有二,一是如今她的名声在京都实在有名,借机来看看她是何方神圣罢了。
二则或许是想同她交友,否则她这般地位的贵女,何至如此放下身段来邀一介平民?
——当然,宁簌可不认为,会是后面的猜测。
顾虑到赴的是雅致的宴会,又不会太惹人瞩目,今日宁簌特地穿了一袭轻薄的烟雾蓝云锻,裙边皆绣了银纹,越发低调又不失娴静端庄。
夏芝手巧,挽的发髻新颖,髻边未簪繁复的步摇,而是斜斜簪了两支珠钗,并贴了几只精巧的蝴蝶珠花,那珠花盘得活灵活现,宛若振翅欲飞,给宁簌平添了几分幼态。
从头到脚的这一身儿,都是宁家的几处铺子里即将上新的款式,而宁簌提前将衣裳穿了出来,自然是有她的算计的。
与那日永嘉公主身边跟的那一群不入的贵女不同,今日来的都是朝中重臣名将的千金,自幼锦衣玉食地长大,各个对裙衫头饰的眼光那是一等的毒辣,那才是真正的世家贵女,名门闺秀。
交了帖子,甫一进门,宁簌便被一声清脆的女声给急急唤住。
同行的夏芝和秋葵心头皆是一震,原以为是这便有人要找姑娘的麻烦,她们连忙折身回头望去,两人已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就连宁簌也是微微一愣。
却见立在几人身后的是一名婢女打扮的粉衣姑娘,年龄看着并不算大,梳着双丫髻,她走得有些急了,气息微喘不定。
好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这位姑娘,还请您留步片刻……”
“为何留步?”
夏芝快言快语地道了一句,被宁簌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后,她又垂着脑袋忙不迭地退了两步。
宁簌冲人微微颔首:“请问姑娘是?”
那粉衣小姑娘闻言忙看了一眼身后,似乎是瞧见了什么,眼眸立即亮了起来,她冲远处摇了摇手:“五姑娘——这儿呢!”
她的声音并不尖锐,反而带着孩子气的清脆活泼,叫人听了便好生欢喜。
顺着她的动作望过去,宁簌一眼便瞧见了那从马车旁的小凳下来的倩影,对方着了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上罩撒花烟罗衫,头上珠玉琳琅,抬步而来时,能窥得见其仪态优渥。
离得近了些,宁簌才看清楚对方生得娇憨的面容,眉眼瞧着稚嫩,笑起来唇边梨涡浮现。
这是九门提督卫黔的独女卫姝玉,上有四个哥哥,家中行五,与这付二姑娘付妗妗是闺中好友,两人时常来往密切。
几乎是转瞬间,宁簌脑海里便浮现了关于眼前这姑娘的身份。
“……这便是我家姑娘。”
因片刻的走神,宁簌只来得及听见卫姝玉身旁的那小婢女在叨叨笑着:“姑娘走的实在是太快了些,我家姑娘令奴婢来请,这才急了些许,怕是吓着姑娘和两位姐姐了。”
小姑娘笑着吐了吐舌,听她这话,宁簌便知她这是注意到了夏芝两人的警惕神色,这才道歉表不是,果然,高门大院里出来的人,
她忙摇了摇头:“并未,姑娘客气。”
说着,宁簌望向了一直盯着她瞧的卫姝玉,冲人见了一礼后,她轻轻而笑:“卫姑娘好,姑娘可是要和我一齐同行?”
她姿态落落大方,言语间更是不卑不亢,不由地便令卫姝玉心生了好感,她登时便笑开了眼。
“姑娘是哪家的?怎会认识我?”
卫姝玉今年才过及笄之年,正是爱四处结交朋友的年纪里,只是在这个她自小长大的地方,到处的世家大族子弟她都清楚,能遇到个合她心意的,却是少之甚少。